“哦,老板娘啊,你好。”杜小漆冷淡地發了個招呼,也沒伸手握手。
壓根就沒拿她當回事,繼續對高庭說:“高總,這是我們的新年套裝,要不進會議室看看吧。咱們聊聊吧。”
高庭當然不愿意,拍拍潘潘的后背說:“邊走邊聊吧,我太太正好出了新樣品,要去展廳,杜總一起吧。”
杜小漆眼神過來瞥她一眼,心里有些疑惑——這樣的女孩也會懂業務嗎?
潘潘沒有露出任何不滿,反倒對高庭說:“那稍等我一下,我去拿一下我的樣品。”
高庭做了個請的動作,意思是讓杜小漆別在這杵著了,挪步吧。
三人一起去了展廳,高庭還喊上了幾個字負責人跟著一起陪同——高庭其實在大致了解過項目后,心里有了決定,也就不太花時間應付杜小漆,更沒怎么帶她去展廳介紹過。
就是怕她參觀過更喜歡了,纏著要合作。
但是今天潘潘在,展廳很大一部分的亮點是她的魚缸墻,由她來談,很多事情都能讓杜小漆知難而退。
“杜總,之前太忙了,也沒抽出時間帶你好好逛逛。”高庭沒跟杜小漆談合作,反倒率先說起了自己的情況,“如你所見,我們的展廳其實就是一個小型的家居體驗館。也是個網紅打卡地。
但是僅僅靠我們搭建的這些家居場景,是不足以吸引游客專門來拍照打卡的。畢竟我們也不是走宜家的商業路子。”
說著他已經現在巨大的魚缸墻面前,抬頭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體說:“木頭是死的,呆板的東西,但是活著的時候是,樹長在森林里,生機勃勃。
你可以仔細觀察一下我們的場景,都是用鮮活的的東西來圍繞呆板的木頭。垂釣的蝴蝶蘭是模擬雨林,盛開的繡球是盛夏的庭院,顧客為什么花高價買我們的產品,我覺得更像是在買標本,或者是在買明信片,一種場景和感覺。”
杜小漆從來沒聽過高庭說這么多的話,還是這么認真的說著文鄒鄒的話,一時想不明白,他究竟想表達什么。
但潘潘卻聽懂了,他是在說這個展廳系列設計的最初理念,很早以前他就說過,他注意到潘潘,就是因為看見了她的魚,補足了他設計中缺乏的那部分靈動。
她第一次看見這個展廳初見雛形的時候,就非常喜歡,就像高庭說的,人在旅途中見過雨林山川之美,但無法停留,那便摘一朵花,一片葉,一枝春,一把椅子帶回家。
每每看見,每每觸摸,都是山林魅力的重現,是人在疲憊旅途中治愈靈魂的自然力量。
“高總很有想法。”杜小漆客套捧了一句。
高庭又說回重點:“再有想法如果不被人看見,沒人來,擺在這里也沒用。所以,我需要一個讓人眼前一亮,足夠有吸引力的大景觀,給我帶流量。”
他抬起手,關節敲了敲眼前的魚缸觀景墻:“這個,就是整個展廳的點睛之筆。是我太太幫我做的。沒有這個,我的展廳需要更大的經費去做推廣,我的成本也會拉高。
我再說遠一點,這塊區域外面的金魚裝置你應該也看到了,沒有這些,這塊區域也沒那么容易被盤活。”
杜小漆露出吃驚的神色,終于正眼看了一眼潘潘,她乖巧地現在高庭身邊,靜靜地聽他說話,存在感并不強。
這樣一個陪襯般的少女,竟然能做這么大的魚缸景觀?
從前怎么沒聽公司里人說過?
八成是高庭在捧她吧?
“高太太看著挺年輕的,大學畢業沒幾年吧?在哪所大學呀?專業就是學這個的?”
在杜小漆的認知里,唯有名校高材生,專精這一行才有可能——她自己公司招聘的時候,也只招一本大學。
潘潘搖搖頭:“就是普通的本科,大學學了手繪設計。并不是專業學這個的。非要說的話,是愛好吧。
忘了和你說,杜總,我是開金魚店的。”
高庭笑著接了話:“為了讓她幫我做這個,我算是以身相許把自己搭進去了。”
潘潘有些不好意思,但并不否認,杜小漆卻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難怪了,我看你們好像圍繞一體化的魚缸柜子,要做產品線的延展創新。”
原來是因為她啊,開金魚店估計賺不了什么錢吧,要是高庭直接給她開條產品線,那可就不一樣了。
高庭挪了步,領著杜小漆去看成品的魚缸柜:“對,這個柜子也是我太太設計的,上面的圖案是我太太手繪的。市面上當然不缺魚缸柜,水族的市場做了那么多年,很完備了。
但是前幾年房地產帶動裝修行業火爆,以前的柜子只考慮功能,但是沒辦法和客戶的裝修風格搭配。所以我太太提出做不同風格和場景的定制款。
她自己的店做了一段時間以后,確定了幾個風格大類,和標準的設計款,然后再交給我們工廠做批量化生產。
雖然去年剛上線不久,但是她這一個單品,就做了600萬。今年還會有更大的空間。所以我們決定圍繞這個系列做新品。”
高庭給了潘潘一個眼神,潘潘這才拿出新的燈架,給杜小漆看:“杜總不養魚可能不知道,陽光照射對魚和水質都很重要,就像多肉植物,需要光照一樣。
所以室內養魚,魚缸都要配燈,一方面是給魚增色的,增強觀賞性,另一方面是模擬太陽光譜,幫助微生物生長。
但是燈的廠家并不會考慮到魚缸的設計,他們只生產燈。就像這個。”
她順手將樣品魚缸上的燈摘下來:“這個就是別的品牌做的燈,其實只有黑白兩個顏色選擇,價格也賣不了太高。
我們現在想做的,是圍繞這個魚缸,先試試做配套的小件創新。”
說著潘潘把手里給胡桃木的樣品燈加到魚缸上,給大家展示:“你看,實木的外殼設計看起來和魚缸更加適配。
同時,我們又加了線路隱藏的設計,整個魚缸可以做到完完全全的一體化,無走線。這個東西挺小是挺小的,但是養魚的體驗卻優化了很多。”
一直到聽到這里,杜小漆才開始認真地審視潘潘。
她又問了一個問題:“這些都是高太太獨立地創意嗎?”
潘潘很坦誠:“當然還需要團隊配合,畢竟玩木頭我不專業,多虧了楊設計師,一直在幫我做修改。”
杜小漆聽明白了,她也是自己創業做產品的,這一番話聽下來,其實對她來說是有非常大的震撼的。
說實話,她第一次看見潘潘就先入為主給她定性了——從她一路奮斗而來的路來看,她確實見過太多華而不實的女人了。
而她標榜自己的,正是與這些女人的不同——她不靠美貌,而靠頭腦,勇氣,和能力。
她在無形中,不僅將自己放在了無用的男人的對立面,還將自己放在了女性的對立面。
但不得不承認,從專業角度來看,這是非常成功的案例,并且在這個案例中,潘潘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她不愿意承認,但事實就像高庭說的,這個展廳如果沒有大金魚景觀,確實沒辦法快速傳播,把場地盤活。
她臉色有些發灰,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又看了看高庭,她只看明白了一半,高庭當著公司幾個重要負責人的面,說是說帶自己參觀,可實際上卻是既給員工強化了品牌理念的同時,還告訴他們,老板娘有多重要!
可這是他公司的事情,和自己有什么關系?說來說去,還是沒說到他們的合作上。
這就是杜小漆的自我之處,她看中高庭到場地,極力求合作,卻并不愿意花心思真正地了解對方。
她始終太在意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