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
梅津美治郎臉上擠出一抹慘笑,望著笠原幸雄:“高麗半島前后折進去不下四十萬了!
這次要是再走,前頭這三十多萬大軍也得交待在這兒!笠原君,你覺得本土那幫人,能饒得了我?”
笠原幸雄沉默了,這結果誰都明擺著呢。
高麗半島要是丟了,梅津美治郎鐵定是第一個被推出去頂雷的倒霉蛋。
可反過來說,萬一……祖宗墳頭冒青煙了,真能把這搖搖欲墜的防線給穩住了。
那梅津君非但無罪,搞不好還能撈個勛章戴戴,甚至升官發財!
雖說部隊最終會損失慘重,但這事兒不能這么算。
從張元初起家,整整六年了。他麾下的大軍打了無數場仗,硬是沒吃過一場敗仗!甚至連平手都沒撈著過一次!
而小鬼子這邊,進攻?那是送菜上門。防守?也跟紙糊的一樣,一戳就破。
久而久之,連他們自己人都麻了,認為天朝軍隊不可戰勝!
所以,笠原心里清楚,要是梅津美治郎真能在天朝軍隊的攻勢下,把漢城這塊最后的遮羞布給捂住了。
哪怕只是捂住了幾天,那在小鬼子眼里,就是創造了歷史!
到時候大本營的宣傳機器肯定開足馬力炫耀此事,梅津美治郎的地位必定會往上挪一挪!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梅津美治郎真能守得住。
只是眼下,天朝軍隊已經撕開了他們的前線防線。
而高麗半島南部,二三十萬倭軍又被天朝近二十萬部隊死死拖住,動彈不得。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之前天朝軍隊大量穿插滲透后方,根本不跟沿途守軍糾纏,沖過去就直奔目標。
小鬼子哪敢不管?真要放著不管,讓這些部隊在后方鬧起來,跟正面的天朝軍來個兩面夾擊,那才叫死路一條!
可調了二三十萬人過去堵窟窿,結果前線兵力空虛,防線一捅就破。
這種痛,小鬼子是真不想再嘗了。
........
“可是梅津君,敗局已定啊!”笠原幸雄的聲音帶著絕望,“釜山來的援軍,剛到大丘。趕到這兒,少說還得四天!
我們……能撐過四天嗎?”
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拋出了最致命的一擊:“而且,您別忘了,他們從大丘過來,頭一個撞上的肯定是南邊的天朝部隊。
等他們殺到漢城,天知道要猴年馬月!可天朝軍……怕是半天之內就要兵臨城下了!”
笠原幸雄說出了最殘酷的現實,那三十萬釜山援軍,遠水救不了近火。
梅津美治郎像被抽干了力氣,眼神空洞地盯著作戰地圖。
那些密密麻麻標注在南部區域的紅點,此刻在他眼中就是一個個滴血的傷口。
就在這時,一個參謀神色慌張的沖了進來:“報告司令官閣下!前線各師團急電!天朝攻勢太猛,我軍……我軍頂不住了!
部分勇士已玉碎,部分仍在抵抗,但……但有大量士兵,已經向天朝軍投降了!
如今部隊已無力組織有效抵抗,各師團長請求……請求戰術指導!”
這消息像一顆炸彈,在死寂的司令部里炸開了鍋。
“八嘎雅鹿!”笠原幸雄氣得直罵:“這幫混蛋!帝國的恥辱!他們這樣做,就不怕給家里人丟盡臉面嗎?”
他簡直不敢相信,前線居然成批成批地投降!這在以前,根本是無法想象的恥辱!
以前的帝國士兵,可是打到最后一顆子彈,寧可自殺也絕不投降的!
相比之下,梅津美治郎卻顯得異常平靜:“好了,笠原君……這些話,現在說還有什么意義呢?”
他比笠原看得更透,時代變了,人也變了。
早些年,被狂熱軍國主義洗腦的青年們,腦子里除了為陛下盡忠就沒別的,確實悍不畏死。
可這幾年呢?張元初一口一口啃掉了他們上百萬的精銳。
國內能征召的年輕人,像韭菜一樣割了一茬又一茬,眼看就要見底了。
仗越打越大,兵越征越多,最后連那些家里有老婆孩子熱炕頭的中年人,也被硬生生從田間地頭、工廠車間拽進了軍營。
這些人,和那些光棍一條、死了就死了的愣頭青能一樣嗎?
他們心里有牽掛!他們是被強征來的,心里頭未必就樂意打這仗!
為啥?很簡單,老百姓過日子,柴米油鹽醬醋茶,今天能不能吃飽,明天有沒有米下鍋,這才是頂天的大事!
當你是一家子的頂梁柱,你肩上扛著好幾張嘴的時候,什么帝國榮光、圣戰偉業,在餓肚子面前都是虛的!
要是自己噶了,政府那點微薄的撫恤金,能養活一家老小幾天?
大本營的那些官老爺們,會管你老婆孩子是餓死還是凍死?門都沒有!
所以這幫人,不到閻王爺上門,絕不肯閉眼。
仗打得順的時候還能扛兩下,真到了兵敗如山倒的份上,槍管子頂到腦門上了,你還指望他們掏刀子切腹?做夢!
對他們來說,活著回家,哪怕是以戰俘的身份,也比變成一具冰冷的尸體,讓全家老小失去依靠強!
這無關“垃圾”與否,這是人性在絕望中的本能選擇。
“唉!”
梅津美治郎長長地嘆了口氣,強撐著下達了最后的命令,也等于宣判了前線三十萬小鬼子的死刑。
“給大丘的部隊發電……命令他們……全力嘗試解救被圍困在山區的各師團!告訴他們,能救則救......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冰冷:“若事不可為……立即后撤!不得有任何遲疑!
另外……命令他們,務必……務必以最快速度,在后方……構筑新的防御陣地!”
“走吧……”
梅津美治郎最后看了一眼地圖上,那被紅色箭頭重重包圍的漢城,眼神空洞,仿佛靈魂已經提前離開了軀殼。
“我們從……仁港……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