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小師叔 第74章 劍氣初鳴

劍閣之內，時間與空間仿佛被凍結在了一個詭異的瞬間。

萬劍朝宗匯聚的毀滅洪流，那足以撕裂虛空、湮滅萬物的恐怖劍氣風暴，在觸及玄青那隨意拂出的墨色袍袖邊緣時，如同撞上了宇宙的界壁，無聲無息地、徹底地凝固、湮滅。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沒有狂暴的能量宣泄。

只有死寂。

令人窒息的、靈魂都被凍結的死寂。

無數道顏色各異、屬性不同的磅礴劍氣，如同被最高階的定身術定格在虛空之中。赤紅的火焰劍氣保持著奔騰的姿態，冰藍的寒霜劍氣凝固著刺骨的鋒芒，璀璨的金銳劍氣閃爍著銳利的光澤，厚重的土黃劍氣沉淀著山岳般的威壓……它們構成了一片絢爛而恐怖的、靜止的劍氣光帶森林，將整個劍閣的核心區域完全籠罩。

穹頂的劍魄石光芒凝滯，不再閃爍。空氣不再流動，連塵埃都懸浮在固定的位置。唯有那無處不在的、沉淀了萬載的森然劍意，似乎也被這無法理解的力量所震懾，如同退潮般縮回了每一柄古劍的深處，斂去了所有的鋒芒。

玉衡真人和掌教云崖子，如同兩尊被瞬間澆鑄成青銅的雕像，凝固在驚駭欲絕的表情上。玉衡真人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凝聚的劍元早已潰散，清冷的瞳孔擴張到極致，倒映著那片凝固的、毀滅性的絢爛光景，以及光景中心那墨色身影的平靜側顏。云崖子更是面無人色，嘴巴微張，保持著呼喊“不要”的口型，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只剩下僵硬的外殼在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軀。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著他們的心臟，勒得他們無法呼吸，無法思考。拂袖間，萬劍寂滅！這……這已經不是力量層面的碾壓，而是對規則、對常理、對他們畢生認知的徹底顛覆與踐踏！前輩……究竟是何等存在？！

唯有處于風暴中心、卻又仿佛置身事外的歐衛，完全感受不到這足以讓化神修士都神魂凍結的死寂與恐怖。

小家伙眨巴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小臉上充滿了純粹的新奇。他只覺得玄青伯伯的袖子揮了一下，然后那些朝他沖過來的、五顏六色、像彩虹帶子一樣的東西，就全都停住了？不動了？像苑子里冬天結的冰溜子？

“咦？不動啦？”歐衛歪著小腦袋，好奇地打量著眼前這片被定格的、光怪陸離的劍氣森林。他小手里還緊緊攥著那柄溫順的翠綠“青蘿劍”，劍身微微震顫，發出極其細微、如同討好般的嗡鳴，似乎也在這絕對的力量面前感到了敬畏。

小家伙的目光很快被離他最近的一道劍氣光帶吸引了。那是一道赤紅如血、如同凝固火焰般的劍氣，距離他的小臉只有尺許之遙。那赤紅的光芒跳躍著，雖然被定住，卻依舊散發著灼熱的氣息，映得他小臉紅撲撲的。

在玉衡真人和云崖子那幾乎要撕裂眼眶的驚駭注視下，在玄青那深邃平靜的目光注視下，歐衛伸出了他那還沾著點草屑的、肉乎乎的小手指，帶著孩童特有的、對未知事物的無畏探索欲，小心翼翼地……朝著那道凝固的赤紅火焰劍氣……戳了過去！

“衛衛！不——！！！” 玉衡真人和云崖子凝固的思維終于被這驚世駭俗的舉動強行喚醒，喉嚨里擠出兩聲絕望到變調的嘶吼！他們想撲上去阻止，想用身體擋住那足以焚毀一切的危險！然而，身體卻如同灌了鉛，被那無形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死死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噗！

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氣泡破裂般的輕響。

歐衛的小手指，毫無阻礙地、輕輕地戳在了那道赤紅如血的火焰劍氣光帶之上。

預想中焚天煮海、將小家伙瞬間化為灰燼的恐怖景象并未發生。

那道蘊含著狂暴火屬性劍意的光帶，在被歐衛指尖觸碰的瞬間，如同被戳破的泡沫，又如同被春風融化的薄冰，無聲無息地……碎裂了！

不是爆炸，不是潰散。

是如同幻影般，從被觸碰的那一點開始，迅速崩解、消融！

赤紅的火焰光芒如同流沙般滑落、熄滅。

凌厲的劍意如同青煙般消散。

那道足以重創金丹修士的火焰劍氣，在歐衛那毫無靈力、甚至帶著點奶香的小手指觸碰下，脆弱得如同清晨的露珠，瞬間化為虛無，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激起。

歐衛的小手指只感覺到一點微微的溫熱，隨即就什么也沒有了。他疑惑地收回手指，放在眼前看了看，又好奇地看向那道消失的火焰光帶原來的位置。

“沒啦？”小家伙的聲音帶著點失望，“暖暖的……怎么不見啦？”

玉衡真人和云崖子呆滯地看著這一幕，大腦徹底宕機。他們看著歐衛那根毫發無傷的小手指，再看看那片凝固劍氣光帶森林中突兀消失的一角，只覺得一股更加深沉的荒謬感和寒意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

戳……戳沒了？

一道足以焚金熔鐵的狂暴火焰劍氣……被幼尊……用手指……戳沒了？！

這比萬劍寂滅更讓他們無法理解！更讓他們道心崩潰！

就在兩人靈魂出竅、如同兩尊石化的雕塑般僵立當場時，玄青那深邃的目光，平靜地掃過那片被定格的、絢爛而危險的劍氣森林。

他的目光所及之處，如同君王巡視領地，又如同造物主審視自己的作品。

嗡……

極其輕微、卻仿佛源自空間本源的震動，以玄青為中心，無聲地擴散開來。

那凝固在虛空中的、成千上萬道屬性各異、色彩斑斕的磅礴劍氣光帶，如同被無形的法則之力強行抹除，又如同被投入了無垠的歸墟，瞬間……崩解！消散！湮滅！

赤紅的火焰、冰藍的寒霜、璀璨的金光、厚重的土黃、縹緲的水霧……所有狂暴的、凌厲的、毀滅性的劍氣，如同陽光下的冰雪，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連一絲漣漪都未曾留下，便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

整個劍閣核心區域，瞬間恢復了空曠！

只剩下懸浮的無數飛劍、劍胚、斷劍，如同失去了靈魂的軀殼，靜靜地懸浮在幽暗的虛空中，散發著內斂的微光。之前那股沸騰欲發的毀滅氣息蕩然無存，只剩下一種劫后余生的、死水般的沉寂。

凝固的空氣恢復了流動，穹頂的劍魄石光芒重新開始閃爍。但那光，似乎都黯淡了幾分。

“噗通！”“噗通！”

玉衡真人和云崖子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直挺挺地癱坐在冰冷的玄鐵地面上。冷汗如同瀑布般從他們額頭、鬢角、后背涌出，瞬間浸透了衣袍。兩人臉色煞白如紙，胸膛劇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仿佛剛從溺水的噩夢中掙扎出來，眼神空洞而茫然，充滿了極致的后怕和一種世界觀被徹底碾碎的虛脫感。

結束了？

就這么……結束了？

那足以毀滅劍閣的滅頂之災……被前輩一拂袖定住，又被幼尊一手指……戳沒了？

這……這到底算什么？！

歐衛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舉動在旁人眼里有多么驚世駭俗，也沒注意到兩位伯伯癱坐在地的狼狽。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手中那柄翠綠的小劍吸引了。

“青蘿劍”此刻溫順得如同最乖巧的寵物，劍身散發著柔和的碧綠光暈，劍柄處的貓眼石微微閃爍，傳遞著親近、依賴的情緒。歐衛覺得這小劍握在手里暖暖的，很舒服，比那個硬邦邦的草編小狗好玩多了！

“嘻嘻，小劍劍乖！”歐衛開心地揮舞著小手，翠綠的短劍在他手中劃出一道道稚嫩而毫無章法的軌跡。劍身隨之發出歡快的嗡鳴，如同在回應。

就在這時，異變再生！

嗡——！

一聲低沉、蒼茫、仿佛穿越了無盡歲月的劍鳴，猛地從劍閣最深處、那幾座如同小山般巨大的劍冢之中傳來！

緊接著！

轟隆隆！

劍閣的地面開始劇烈震動！如同有沉睡萬古的洪荒巨獸在翻身！

“怎么回事？！”剛剛緩過一口氣的云崖子驚得差點跳起來，聲音都變了調。難道還有后招？！

玉衡真人臉色劇變，猛地看向劍閣深處，失聲驚呼：“是……是‘鎮岳’！祖師佩劍‘鎮岳’的劍冢！！”

只見最深處那座最為巨大、氣息最為古老沉凝的劍冢，其頂部覆蓋的厚重玄鐵石如同被無形的巨力掀起！一道難以言喻的、厚重如同大地、沉凝如同山岳、卻又帶著無上鋒銳的恐怖劍氣，如同蘇醒的巨龍，猛地沖天而起！

那劍氣并非尋常的流光，而是凝練如實質！通體呈現出一種混沌的暗金色澤，劍身寬厚，造型古樸，表面銘刻著山川河岳、日月星辰的玄奧圖案！它懸浮在劍冢之上，散發出一種鎮壓萬古、承載天地的無上威嚴！僅僅是逸散出的氣息，就讓玉衡真人和云崖子感到如同背負了一座太古神山，連呼吸都變得無比艱難！

“鎮岳劍意顯化？！”玉衡真人聲音顫抖，充滿了極致的震驚和一絲……狂熱？這柄開派祖師清虛道尊的佩劍，早已沉寂萬載，其劍意深藏劍冢，非宗門生死存亡或絕世劍道奇才出世，絕不會自行顯化！今日……今日為何？！

在玉衡真人和云崖子驚駭、激動、茫然交織的目光注視下，那柄巨大的、混沌暗金的“鎮岳劍意”，緩緩地……朝著歐衛的方向……轉了過來！

劍尖所指，正是歐衛手中那柄歡快嗡鳴的翠綠青蘿劍！

一股如同太古山岳傾軋而下的恐怖壓力，瞬間籠罩了歐衛！小家伙只覺得渾身一沉，仿佛被無形的巨石壓住，小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大眼睛里再次彌漫起恐懼的水霧！他手中的青蘿劍也發出一聲哀鳴，碧綠光華瞬間黯淡，劍身劇烈顫抖！

“鎮岳！不可！”玉衡真人目眥欲裂！他以為鎮岳劍意是被剛才的萬劍暴走所激怒，要懲罰引發這一切的幼尊和青蘿劍！他想出手，但那股恐怖的威壓讓他連動一根手指都無比艱難！

就在這千鈞一發、玉衡真人以為幼尊和青蘿劍即將被那無上劍意碾碎的剎那——

一直沉默立于歐衛身后的玄青，微微抬起了眼眸。

他那深邃如古淵的目光，極其平靜地，落在了那柄懸浮于劍冢之上、散發著鎮壓萬古氣息的混沌暗金巨劍之上。

沒有言語，沒有動作。

只是一個眼神。

轟——！！！

那柄如同太古神山般巍峨、散發著無上威嚴的“鎮岳劍意”，在接觸到玄青目光的瞬間，如同被九天之上的神罰之錘狠狠擊中！

劍身猛地一僵！

混沌的暗金光芒如同風中殘燭般劇烈搖曳、明滅不定！

劍身之上銘刻的山川河岳、日月星辰圖案仿佛活了過來，發出痛苦的扭曲和哀鳴！

那股鎮壓萬古、承載天地的無上威嚴，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入劍意本源的、難以言喻的恐懼和……臣服！

嗡——！

一聲充滿了無盡驚惶、恐懼和卑微臣服意味的哀鳴，從“鎮岳劍意”深處響起！它那巨大的劍身猛地一沉，如同不堪重負般，劍尖瞬間低垂，幾乎要觸碰到地面！原本沖天的劍氣如同潮水般縮回劍身，光芒黯淡到了極致，整個劍體都在劇烈地顫抖，發出“嗡嗡”的、如同哭泣般的哀鳴！

它懸浮在那里，對著玄青的方向，對著歐衛的方向，深深地……低下了那象征著開派祖師無上榮耀與力量的……劍首！

那姿態，如同最卑微的仆從，在至高無上的君王面前，瑟瑟發抖，頂禮膜拜！

玉衡真人和云崖子：“……”

兩人如同被九天玄雷連續劈中！大腦徹底空白！思維徹底凝固！

祖師佩劍顯化……然后……被前輩……一個眼神……嚇跪了？！

這……這已經不是顛覆認知，這是把他們的認知連同祖師爺的棺材板一起掀飛，再碾成齏粉揚了！

巨大的沖擊讓玉衡真人這位素來冷峻的劍修，道心劇烈震蕩，一口逆血再也忍不住，“噗”地一聲狂噴而出！他死死捂住胸口，身體搖搖欲墜，眼神渙散，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祖師……祖師啊！弟子……弟子不孝……弟子……弟子……噗！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云崖子也好不到哪去，他癱在地上，目光呆滯地望著那柄低垂顫抖的“鎮岳劍意”，又看看玄青那平靜無波的側臉，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靈魂都在哀嚎。逍遙宗的列祖列宗……宗門萬載的尊嚴……今日……今日算是徹底……碎成渣了……

就在這死寂與崩潰交織的時刻，一道清脆的、帶著點委屈和不滿的童音，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氛圍。

“玄青伯伯！”歐衛抱著光芒黯淡、瑟瑟發抖的青蘿劍，小手指著那柄低垂顫抖的暗金巨劍，癟著小嘴告狀，“那個大劍劍壞！它……它嚇衛衛！還嚇小劍劍！它好兇！”

小家伙的邏輯依舊簡單直接：大劍劍放光嚇人，還嚇到了他的新玩具小綠劍，所以大劍劍是壞的。

玄青的目光從瑟瑟發抖的“鎮岳劍意”上移開，落回歐衛委屈的小臉上。他并未言語，只是再次伸出手，寬大的手掌帶著安撫的意味，輕輕按在歐衛柔軟的發頂。

與此同時，一股無形的意念，如同不可違逆的律令，瞬間傳遞到那柄“鎮岳劍意”深處。

嗡！

那柄巨大的混沌暗金巨劍猛地一震，如同得到了赦免的囚徒，發出一聲如釋重負的哀鳴。隨即，它那龐大的劍體化作一道黯淡的流光，如同逃命般，瞬間縮回了那座巨大的劍冢之中！轟隆一聲，掀開的玄鐵石蓋轟然落下，將劍冢重新封死，隔絕了所有氣息。

劍閣深處，再次恢復了死寂。仿佛剛才那驚天動地的顯化和卑微臣服，只是一場荒誕的幻覺。

玄青抱起依舊抱著青蘿劍、小臉上還帶著點后怕的歐衛，不再看癱坐在地、如同兩尊破碎泥塑的玉衡真人和云崖子，步履沉穩地朝著殿門走去。

沉重的玄鐵殿門無聲開啟，門外焦急等待的紫霄真人、清風子祖師等人立刻圍了上來。

“玉衡師弟！掌教師兄！你們……”紫霄真人的大嗓門在看到殿內景象時戛然而止！

只見玉衡真人癱坐在地，胸前衣襟染血，臉色灰敗如紙，眼神渙散，口中還在無意識地喃喃著什么，仿佛失了魂。掌教云崖子也好不到哪去，如同被抽干了精氣神，癱在那里，眼神空洞地望著穹頂。

整個劍閣核心區域一片空曠死寂，懸浮的飛劍都顯得黯淡無光，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劫后余生卻又無比壓抑的氣息。

“這……這怎么回事？！”清風子祖師失聲驚呼，“萬劍呢？剛才那恐怖的劍氣波動呢？鎮岳劍冢怎么開了又關？玉衡師弟怎么吐血了？！”

玄青抱著歐衛，腳步未停，徑直穿過驚愕的眾人。

“前輩！幼尊！劍閣內……”清風子連忙追問。

玄青腳步微頓，目光平靜地掃過眾人，最終落在懷中緊緊抱著青蘿劍、似乎找到了安全感的歐衛身上，低沉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也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定性？

“劍氣初鳴，尚可。”

言罷，不再停留，墨袍微揚，抱著歐衛消失在通往翠微苑的云路之中。

留下清風子、紫霄、靈韻等人在劍閣門口，看著殿內癱坐吐血、失魂落魄的玉衡真人和云崖子，再回味著玄青那“劍氣初鳴，尚可”的六個字……

眾人面面相覷，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頭皮陣陣發麻！

劍氣初鳴？！

這鳴得……差點把劍閣祖師爺的棺材板都掀了！把玉衡師弟的道心都鳴碎了！把掌教師兄的魂都鳴飛了！

這還……尚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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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