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事,其實并不復雜。
只要有心人去查,很容易就能查清真相。
畢竟,趙修平的手段著實稱不上高端。
這也是他為什么要快刀斬亂麻,趁著獻太子與先皇鬧矛盾之際,一舉火燒東宮,又弒君奪位的原因。
他這皇位,來得名不正言不順。
只是當時大勢已成,眾朝臣哪怕是為了江山的穩定,也不得不捏著鼻子承認他的正統而已。
趙修平當年的勝利,來自于一個字——“快”。
而裴行淵如今正是復刻了他的老路。
也出于一個“快”字。
趁著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迅速拿下兵權,迅速起事逼宮,迅速控制了安成帝。
等到所有人都反應過來時,也已經是覆水難收了。
想通了這一點,所有人都不免唏噓。
而安成帝的臉色,早已是一片死灰了。
他明白,這些證據一旦被拿出來,他別說是保住這個皇位,就算是身后之名,也難保住了。
安成帝喪氣的道:“我沒想到你是他的兒子,如果我早知道……”
如果他早知道,他一定會殺了裴行淵。
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裴行淵瞇了瞇眼睛。
“如果你早知道,你也不會有今天。”
“是啊。”安成帝低聲呢喃著,忽然想到了什么,轉頭看向裴行淵。
“可是裴行淵,你以為你這樣就贏了嗎?呵呵……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也知道,你為什么會布置今天這場朝會,可是我就偏不如你的意,你能拿我如何?”
安成帝擺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
“我知道,你給我喂了什么秘藥,即便我現在生龍活虎,實際上我也快要死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永遠也別想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哈哈哈哈哈,我死了遺臭萬年,你那個該死的生父,也要陪著我,一起永生永世被釘在恥辱柱上哈哈哈哈……”
安成帝哈哈大笑起來。
裴行淵瞇了瞇眼。
他忽然也笑了。
只是笑容很殘忍。
“是嗎?那我們就來試試。”
他忽然出劍,一劍削掉了安成帝的一根手指。
安成帝痛得慘叫。
他身為皇帝,從小即便不是按照儲君培養,那也是養尊處優。
什么時候受過這樣痛的傷?
裴行淵的劍尖上染著血,但他的神情卻沒有絲毫波動,而是將劍尖又指向他的另一根手指。
“下一根,砍哪里好呢?這一根好不好?”
說完,又是一劍。
安成帝的另一根手指唰然滾落。
他痛得抱著手在地上打滾。
妃子們嚇得抱在一起痛哭,別說是為安成帝求情了,就連看也不敢多看安成帝一眼。
這時,孟貴妃跪爬了過來。
“裴行淵,我求求你給他一個痛快好不好?他好歹也是君上,你對他如此折磨,即便將來稱帝,也會頂著一個惡魔殺神的惡名,誰又會真心服你,真心跟隨你呢?”
孟貴妃當了大半輩子的笨蛋美女。
此刻,竟然第一次說出了幾句聰明話。
裴行淵看了她一眼。
目光掃過階梯下的朝臣。
果然,一個個都是面白如紙,瑟瑟發抖。
他低低笑了兩聲。
“呵呵,不服嗎?”
那便再殺就是!
他心中戾氣翻涌,腦海中滿是當年父王與母妃被大火焚燒的場景,手起劍落——
然而就在這時,手臂卻忽然被一只溫軟的手給握住了。
林疏月輕聲道:“行淵,夠了。”
裴行淵轉眸看向她,眼中一片赤紅。
他不敢相信。
“你也攔著我?”
林疏月笑道:“當然不是,我只是覺得,這樣血腥的場面,大臣們恐怕承受不住。”
她頓了頓,仰頭望著裴行淵道:“你本應是山間清泉,人間朗月,不該為了這個齷齪的畜生讓自己背上嗜血好殺的惡名,他不配。”
“我知道,你想為你的父王翻案,想讓他下罪已詔,親口承認自己的錯誤,想把你的父王從叛臣的恥辱柱上拿下來,我幫你。”
她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包毒粉,捏住安成帝的臉,就喂他吃了下去。
下一秒,安成帝就只覺得五內俱焚,臉不受控制的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疼……好癢,哈哈哈哈哈哈……”
現場的氣氛十分詭異。
倒在地上翻來覆去翻滾的安成帝,更加詭異。
只見他明明是在笑著,可是眼睛里卻十分痛苦。
這種痛苦,是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是比斷十根手指更痛的痛。
林疏月淡淡笑道:“這是十草十花十蟲所制成的笑笑粉,我是從不夜天買來的秘密武器,圣上不是喜歡尋歡作樂嗎,你們瞧,圣上現在多開心啊,我想,圣上一定會開心到死吧。”
她的語氣涼悠悠的。
明明很溫柔,但聽在人的耳朵里,莫名就帶來一股寒氣。
所有人都不由打了個冷戰。
都說裴行淵是個瘋子。
可是這個女人更瘋啊!
果然,沒過兩刻鐘的時間,安成帝就承受不住了。
讓他這樣難受痛苦,還不如讓他去死。
不,他寧愿去死!
他開始求饒。
“放過我吧,哈哈哈哈哈……求求你了……我寫……你們要什么……我都寫……哈哈哈哈……”
林疏月挑了挑眉。
看了裴行淵一眼。
那一眼,頗為得意。
裴行淵的目光十分復雜。
他知道,林疏月其實并不是什么心狠手辣之人。
能想出這么刁鉆的法子來逼迫安成帝就范,無非是不想讓他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手上染血。
雖然,于情于理,都是安成帝罪大惡極,對不起他。
就算殺了安成帝,裴行淵也不會染上任何罪過。
但是殺生不虐生。
當著大臣的面殺了人,和當著大臣的面虐待人,對外人的震懾效果還是不一樣的。
這世上有許多人都不怕死。
但是卻怕生不如死。
林疏月不愿意讓裴行淵在眾人心中留下這樣一個印象,所以才出手了。
裴行淵讓人拿來紙筆。
林疏月走上前,喂了安成帝一顆藥丸。
藥丸下肚,安成帝的笑聲果然停了下來,那股五臟六腑就好像有數萬只火燒的螞蟻在爬的鉆心疼痛與癢意,也消失不見了。
他渾身癱軟,如一癱爛泥倒在地上。
林疏月卻沒有任何同情,將紙筆給他道:“寫吧。”
安成帝沒有再反抗。
一份罪已詔和自白書,自此詔告天下。
安成帝寫完罪已詔以后,就吐出一口鮮血,然后暈過去了。
孟貴妃和二皇子大驚,喊了一聲“陛下”“父皇”便撲了過去。
無人再管他們。
所有人都只是看著裴行淵,看著他手上的兩份詔書。
裴行淵派人將這兩份詔書傳至三省六部,張榜于天下,讓所有人知曉,二十一年前的真相與慘案。
與此同時,他也將當年先帝留下的那份遺詔,同時披露。
如此一業,獻太子的污名得以洗清,而他也可以名正言順的登基了。
宮內,安成帝在當晚就去世了。
這個消息,并不讓人意外。
安成帝一死,所有人都在期盼著裴行淵登基。
裴行淵并沒有拒絕。
他在黑暗中踽踽獨行,籌謀多年,也不過是拿回了原本就應該屬于他的東西。
林疏月帶領林家參與的這場賭局,終究是賭贏了。
裴行淵登基當天,便對所有人宣布,他將娶林疏月為妻,封為皇后。
而且此生生世,只娶這一人,絕不納妃。
這個消息一出,頓時朝野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