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岳頓了頓,聲音陡然拔高,繼續說道:“今弟子斗膽,愿以殘軀,求入萬妖古戰場外圍,戴罪立功!搜尋遺失靈材,獵殺低階妖物,縱是粉身碎骨,魂飛魄散,亦無怨無悔!只求…能稍稍彌補義弟之過!贖我心中之愧!求楚師姐成全!!!”
最后一聲“成全”,喊得那叫一個蕩氣回腸,撕心裂肺!
仿佛不讓他去萬妖古戰場送死,就是天大的不公!
轟!
執法堂周圍瞬間炸開了鍋!
“臥槽!林岳?他瘋了?”
“萬妖古戰場?那地方是他能去的?找死啊!”
“戴罪立功?為周小樹?那個掃茅房的?這林岳腦子被門夾了吧?”
“看那血書!嘖嘖…對自己真狠啊!”
“楚師姐最煩這種要死要活的!這林岳…怕不是要被當場抽死?”
議論聲、嘲笑聲、驚愕聲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像看瘋子一樣看著跪在石階下、高舉血書的林岳。
萬妖古戰場,那是外門弟子談之色變的禁地!
主動求去?還為了個偷臭屁草的義弟?這簡直比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還離譜!
執法堂內,氣氛同樣凝重。
正廳,楚紅綾一身火紅的執法隊勁裝,勾勒出火爆的身材曲線。
她端坐在黑鐵打造的案幾后,英氣的眉毛緊緊擰成一個疙瘩,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冰冷的桌面,發出噠、噠、噠的輕響。
案幾上,正攤著那張血跡未干的破布,八個大字如同泣血,散發著慘烈的氣息。
“求入萬妖?戴罪立功?為周小樹?”
楚紅綾紅唇微啟,聲音冰冷,聽不出喜怒,鳳眸掃過血書,又望向堂外跪得筆直的身影,眼底深處閃過一絲疑惑和審視。
林岳?這個名字她有印象。
外門小比第三,靠一塊下三濫的毒磚和一手陰毒的“鐵襠功”出名,兇名赫赫,后來被發配廢料院。
這種狠角色,會為了一個偷臭屁草的、剛“恩斷義絕”的義弟,甘愿去萬妖古戰場送死?
騙鬼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
“師姐,查過了。周小樹偷藥園臭屁草確有其事,人贓并獲,劉胖子罰他掃一個月茅房。林岳當時確實在場,還當眾宣布與周小樹恩斷義絕,劃清界限。”
“哦?剛劃清界限,轉頭就情深義重到要替他去萬妖古戰場送死?林岳…你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她絕不相信什么狗屁兄弟情深!
這家伙,絕對另有所圖!
萬妖古戰場,那地方雖然兇險,但外圍區域偶爾也能找到些宗門需要的特殊礦石或者殘留的低階靈植。
難道他是沖著這個去的?想搏一把?
可那點東西,值得搭上命?
“師姐,此人行跡可疑,動機不明,恐有詐!不如…”
另一個隊員做了個“拿下審問”的手勢。
楚紅綾抬起手,制止了手下。
疑點重重。
動機成謎。
但…主動求死,要求去萬妖古戰場?
楚紅綾的指尖再次輕輕敲擊桌面。
噠…噠…噠…
宗門最近確實在收集幾種只有萬妖古戰場外圍才有的特殊陰屬性礦石,用于加固內門一處封印。
任務危險,獎勵雖豐厚,但應者寥寥,煉體境弟子進去,九死一生。
這林岳,實力煉體七層巔峰,兇悍有余,腦子似乎也不笨,關鍵是他主動求死!
一個主動要求去執行幾乎必死任務的炮灰,質量似乎還不錯?
至于他有什么陰謀?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陰謀都是笑話!
她楚紅綾親自帶隊押送(監視),還怕他翻出浪花來?
“哼。”
楚紅綾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冷哼,紅唇微啟:“想死?容易!想戴罪立功?那得看你的命夠不夠硬!”
……
陰風,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如同無數雙冰冷的鬼手,從萬妖古戰場灰黑色的地平線上席卷而來,狠狠拍在押運隊的臉上。
林岳猛地打了個哆嗦,感覺骨頭縫里都透著寒氣,他下意識地緊了緊身上那件單薄的破道袍。
舉目望去,視野被一片死寂的灰黑色所主宰。
天空是壓抑的鉛灰色,低垂得仿佛要壓垮大地,地面并非泥土,而是覆蓋著一層如同骨灰般的蒼白塵埃,踩上去發出一種令人牙酸的“沙沙”聲。
在這片蒼白的“地毯”上,觸目驚心地散落著、堆積著,如同山巒般聳立著的累累白骨!
有大如房屋、肋骨如同巨矛般刺向天空的不知名妖獸骨架;
有相對纖細、卻密密麻麻堆積在一起、如同亂葬崗般的人形骸骨;
更有一些奇形怪狀、扭曲猙獰、根本無法辨認其生前形態的骨殖。
它們被歲月侵蝕,被陰風打磨,呈現出一種慘白或灰敗的色澤,空洞的眼窩無聲地凝視著這片死亡之地,無聲地訴說著曾經的慘烈。
“都打起精神!”
楚紅綾走在隊伍最前方,一身火紅的勁裝在灰暗的天地間顯得格外扎眼,她手中緊握著那根赤紅的長鞭,眼神銳利如鷹,審視著四周。
“這里煞氣極重!心志不堅者,極易被煞氣侵蝕,產生幻象,甚至癲狂!跟緊隊伍!不許擅自離隊!更不許動任何歪心思!否則,我的鞭子會先送你去見那些骨頭架子!”
押運隊的其他八名執法隊員,清一色煉體七層修為,個個神情肅殺,眼神警惕。
他們默契地散開,將林岳和那三輛裝滿了礦石的騾車隱隱圍在中間。
這既是保護,更是監視,看向林岳的眼神,充滿了戒備和憐憫。
主動要求來這種地方?不是瘋子就是傻子!
林岳縮了縮脖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像只鵪鶉一樣緊緊跟在最后一輛騾車旁邊,恨不得把自己縮進車輪的陰影里。
他懷里,那塊冰涼的銅盤碎片正緊貼著胸膛,隔著薄薄的衣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細微而持續的震動。
識海里,兩個巨大的血色沙漏滴答作響,每一粒沙的墜落都像是在他心臟上剜了一刀。
時間!他需要時間!需要機會!
押運隊警惕前行,四周死寂得可怕。
偶爾,遠處會傳來一兩聲夜梟啼哭般的怪嘯,在空曠的死地上,聽得人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