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清風吹來,陳清倏然回神,并未沉溺于自在之感。
“得先和公主那邊取得聯系,了解外界情況。”
他那游絲般的靈識在藏寶樓外游弋了一圈,驚覺樓外竟有不少盯梢之人——
金甲力士鎮守正門,一紫一灰兩名修士盤踞茶樓,連街角賣花婦人都眸光如電,不時掃視過往行人!
“六皇子倒是舍得下本錢。”
他靈識正欲抽離遠去,卻聽得那茶樓內的兩修士低聲議論,便又停駐下來。
“陳虛那廝靈骨盡毀竟能東山再起,當真邪門!”紫袍修士啜著茶,低語道:“殿下對他似乎頗為看重?”
“殿下要的,是十公主用不了陳虛這把利劍,至于拉攏還是打壓,都只是手段。”對面的灰袍修士笑了起來:“我且給你透個底。”
“哦?愿聞其詳。”
“就說那洗髓丹,”灰袍修士壓低嗓音:“說是救陳家女,實為煉作傀儡!”
“嘶——”紫袍道人吸了口氣,隨即明白過來:“果然,這恩威賞賜皆出于上,一念可變啊!”
說到此處,二人相視一笑。
陳清卻聽得心頭一震。
原來如此!
好個六皇子!沒有一點契約精神!施恩是假,還藏著算計!但何以要將陳家女煉作傀儡?這背后有何算計?
他覺得這背后并不簡單,但這氣載的靈識也無其他手段,便先記在心里,朝青梧別院延伸靈識。
陳清被靈氣包裹的意識輕盈如羽,不受肉身桎梏,轉瞬便是幾丈,他不由感慨:“此法或許比陰神出竅還要自如,聽說陰神一出,限制頗多,反要畏首畏尾,需時刻提防風火雷電,我這法門日光灼照不傷,微風拂過不散,甚至能借天地靈氣自行補益……”
正想著,突然……
“轟!”
一股無形重壓驟然降臨,他的靈識仿佛陷入粘稠泥沼,行進越發艱難,連包裹意識的靈氣都開始不穩。
“這是玉京護城大陣‘周天星斗禁’的威壓!?”記憶碎片涌出提示,讓陳清明晰了情況,“此刻尚在玉京外圍,大陣壓制已如此明顯,若是靠近核心,怕是單純威壓就能碾碎陰神!”
他正欲規避,卻又有一股蝕骨寒意毫無征兆地襲來,令靈識如墜冰窟!
陳清立刻收斂心念,小心探查,瞧見了一座古樸雅致的朱紅小樓。
這小樓的頂上掛著一面八角銅鏡,但那鏡面并非映照景物,而是流淌著陣法流光!
靈識稍一靠近,那古鏡便似有所覺,自行轉向,鏡中流光似要凝聚!
記憶碎片再次震顫,令陳清瞬間明悟,此處乃專司監察玉京陣法與靈氣異動的“天鑒司”駐地!
他當即將靈識一轉,迅速遠離。
自記憶中得知,那八角鏡乃是法寶“萬象照影鏡”,專破匿形、鎖神念、溯靈源!只要被鏡光沾上一點,便是再如何隱蔽,也會被侵蝕心念,不僅如此,那玉京的巡天衛也會鎖定目標方位,瞬息而至,擒拿問罪!
“陳虛記憶中的巡天衛多是第四境的修士,統領甚至接近第五境!不愧是仙朝首都,聚集天下精華,境界上通貨膨脹的厲害!我錯怪陰神了……”
經過這一番折騰,陳清已然意識到,這“靈氣為舟”的法門,是把雙刃劍!
陰神修士好歹能掐訣施法,自己這縷意識卻脆如琉璃,方才若一個疏忽,靠近了幾個險地,這縷意識怕是當場就要潰散,還有可能被人按圖索驥、追根溯源!
“這法門其實限制也不少,但目前來看,只要小心,還算隱蔽。”
有鑒于此,陳清越發謹慎,一邊總結經驗,一邊令靈識如觸角般小心試探,幾息之后,卻讓他尋到了一條迂回路徑,沿著那地下靈脈隱蔽前行,雖然曲折,卻能避開大部分陣法感應。
幾息后,他終于到了青梧別院,可“看”到的景象卻讓陳清心頭一沉——
記憶中的公主別院,此刻竟被十二面赤紅旗幡團團圍住!
那旗幡氣息相合,儼然化作大陣,將整個院落封禁其中!
“青梧別院被鎖了?”
就在陳清想要靠近探查時,十二面旗幡突然無風自動,獵獵作響!
卻見一名黑袍道人一步踏出,抬手捏印,便有一道赤紅鎖鏈自旗幡中激射而出,直撲陳清這縷意識!
陳清當機立斷,撤回靈識!
那道人皺眉望向虛空,眼中滿是驚疑!
“鎖神幡當真有反應,卻又什么都沒抓住!這……這說明那窺探之人,動念之間,意志隨心……不好!難道是意志投影之類的手段?”
他的臉上露出了幾分驚疑之色,而后手上印訣連變,十二面旗幡同時亮起赤芒,在虛空中交織成網,然而探查半晌,卻無發現。
但他卻更加驚懼,隨即雙手抱拳,沖四周道:“不知是哪位真君?小道是奉六皇子之命,才在此守護曦瑤公主參悟玄法,若有得罪,還望饒恕……”
有事您去找六皇子吧,可別為難我,拜托了……
.
.
寶庫中,陳清猛地睜開雙眼,識海微微刺痛。
“好厲害的手段!別院被那十二面赤紅旗幡所困,公主恐怕出事了!別院內戒備森嚴,必是出了變故!得想法子聯系里面!只是,有那幡陣阻擋,靈識進不去,道痕莫非白花了?又或者,有什么地方我還沒有參透?”
于是,他回憶著第一次神念出游的經歷,埋首于新悟的法門,探究變化。
暗處,灰袍老者將一切盡收眼底,忽然一拂袖,便有一面青銅古鏡憑空浮現。
鏡面如水波蕩漾,露出黑袍道人在四處探查的身影。
“這‘以氣為舟’的法門,乃此子新近參悟而成,若再將之進一步完善,不僅能瞞過那鎖神幡,還可適當反擊。畢竟,這可是一門精妙法門,日后不斷添磚加瓦,足以支撐起一個宗門!”
他輕點鏡面,景象變換,顯出青梧別院最深處的情形——
曦瑤公主靜坐庭中,九根青玉柱在她周圍環繞而立,柱上符文明滅不定,顯然是在強行壓制著什么。
“看這架勢,是被《青丘典》強行引出了血脈之力。”老者瞇起眼睛,“太初這才閉關多久,素環便忍不住動手了,看來是鐵了心將這青丘之女的天狐之氣抽取出來,以圖其志。”
另一邊。
“有了!”
陳清忽然眼中精光乍現!
“若有蘊含著公主氣息的貼身之物,用這氣息承載我的靈識,產生共鳴,或許能繞過那別院外的陣法,直達公主所在……”
一念至此,他探手入懷,取出一枚青玉哨,正是當初入城時,那位青婆婆所贈的信物。陳清閉目感應,從中察覺一絲熟悉的清冷氣息!
“果然是公主的靈力!”
精神一振,陳清將青玉哨置于掌心,太和之氣緩緩注入,哨身頓時泛起瑩瑩青光。
一縷若有若無的聯系,如絲線般在虛空中延伸。
他的靈識立刻順著這一絲聯系,如游魚般疾馳而去!
灰袍老者見狀,眉頭一挑:“以物為引?倒是聰明!”
青玉哨中蘊含的公主氣息與別院同源相引,竟讓陳清的這一縷靈識像是被召喚過去一樣,越過阻礙,瞬息而至!
“快了……”
靈識穿過層層禁制,甫一進入別院范圍,陳清便覺壓力驟減,院內景致更是清晰可見!
“能成!”
但就在他的靈識即將越過最后一道屏障時,異變陡生!
“嗖——”
一道白影如電閃過,陳清只覺靈識一痛,竟被一只通體雪白的靈貂咬住!
這小獸不過巴掌大小,雙眸卻泛著幽藍光芒,尖牙死死咬住靈氣絲線。
“雪魄貂!”
記憶碎片中涌出相應記載,陳清心中一震,果斷切斷聯系。
待咬斷了絲線,那小獸卻是面色凝重。
“大能投念?”
隨即,它砸吧砸吧嘴。
“壞了!主上之令雖不可違逆,但惹怒了哪家的大修士,也是要遭殃的!”
.
.
“好個畜生!”
寶庫中,陳清猛地睜眼。
靈識雖及時撤回,卻被生生撕去小半,痛得他眼前發黑,待平息了異狀,自是心有怒意。
“只差一步!”
三昧真火符在識海中閃爍,掃去雜念,定住心神,便內視己身,檢查靈識變化。
一連兩次,已令他的心神有衰竭之相,若再有一次不順,怕是要傷及根本。
可若就此放棄...
“先不說公主對我不薄,就說那李霄之言、六皇子的謀劃,都代表公主一倒,我就要大禍臨頭,于情于理,都不能置之不理!但這參悟的新法門,卻仿佛被那畜生克制住了,莫非我對設定的理解還不透徹?”
思索間,陳清下意識舉起青銅酒爵,仰頭一飲。
“咕咚——”
琥珀色的酒液入喉,卻與往日截然不同!
那酒液竟然化作滾燙洪流,在體內轟然炸開。
陳清猛然回神,還未及反應,便渾身劇震,七竅中竟噴出璀璨星芒!
與此同時,酒爵上“千杯不醉”四字突然大放光明,化作金色符文懸浮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