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界諸天錄 第二章 引氣凝神，蒼梧月照少年心

赤陽季的燥熱尚未褪盡，蒼梧山脈的夜晚卻已有了幾分涼意。

瀟宸的石屋內(nèi)，沒有點燈，唯有窗外透進來的月光，灑在冰冷的石床上，勾勒出少年盤膝而坐的身影。他雙目輕闔，呼吸悠長而平穩(wěn)，每一次吐納都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與窗外的蟲鳴、遠處的獸吼隱隱相合。

自那日大長老瀟玄親自指點后，已過了半月有余。

這半月里，瀟宸幾乎斷絕了往日所有的嬉鬧，每日天未亮便前往演武場，隨瀟玄修習(xí)引氣之法，直到月上中天才返回居所，而后繼續(xù)打坐修煉，幾乎將所有醒著的時間都投入到了引氣境的修行中。

這般變化，讓整個瀟氏部族都為之側(cè)目。

曾經(jīng)那個提著鳥籠、帶著一群跟班在族地內(nèi)游蕩，時不時搞些惡作劇的族長之子，如今卻成了演武場上最刻苦的身影。許多人不解，甚至有人暗中揣測，是不是族長或大長老對他施了什么壓力。

唯有瀟宸自己清楚，這并非迫于壓力，而是源自內(nèi)心深處的渴望。

當?shù)谝淮握媲械馗惺艿教斓亻g那些游離的靈氣，感受到它們?nèi)玟镐讣毩靼銋R入體內(nèi)，滋養(yǎng)著四肢百骸，帶來一種前所未有的充盈感時，瀟宸便知道，自己找到了真正能讓心跳動的東西。那不是部族內(nèi)的嬉鬧爭斗，也不是父輩的庇護帶來的安逸，而是這種掌控自身、探索天地奧秘的力量感。

“呼……”

一口濁氣從瀟宸唇間緩緩?fù)鲁?，帶著些許暗黑色的雜質(zhì)，在月光下消散無蹤。他緩緩睜開眼，眸中閃過一絲瑩潤的光澤，隨即又恢復(fù)了平靜。

“半個月了，引氣入體已日漸純熟，只是這靈氣在體內(nèi)流轉(zhuǎn)，依舊滯澀得很。”瀟宸低聲自語，感受著體內(nèi)那股微弱卻真實存在的氣流，眉頭微蹙。

按照瀟玄的教導(dǎo)，引氣境的關(guān)鍵，不僅在于“引”，更在于“納”與“化”。將天地靈氣引入體內(nèi)只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將其煉化為本源之氣，儲存在丹田氣海之中，并讓其在經(jīng)脈中暢通無阻地流轉(zhuǎn)，以此淬煉肉身，滋養(yǎng)神魂。

可這看似簡單的過程，做起來卻遠比想象中艱難。

瀟宸的悟性確實遠超常人，短短幾日便徹底掌握了感應(yīng)靈氣的訣竅，甚至能分辨出不同屬性的靈氣——譬如山林間草木散發(fā)的木屬靈氣，帶著勃勃生機；巖縫中滲出的土屬靈氣，厚重沉穩(wěn)；而月光下的靈氣，則偏于陰柔清冽，最易安撫心神。

但“納氣”與“化氣”，卻成了他眼下最大的阻礙。

那些涌入體內(nèi)的靈氣，如同一群桀驁不馴的野馬，四處沖撞，難以馴服。尤其是不同屬性的靈氣相遇時，還會相互排斥，讓他的經(jīng)脈隱隱作痛。往往打坐一個時辰，能真正煉化儲存在丹田的靈氣，不過十之一二。

“大長老說，‘引氣如牧牛，需以意御之，以心馴之，躁則亂，急則潰’……是我太過心急了么？”瀟宸抬手按在小腹丹田處，那里空空如也，只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暖意，那便是他半月來辛苦煉化的本源靈氣。

與族中那些早已踏入引氣境的少年相比，他的進度實在算不得快。就拿被他贏了墨麟豹幼崽的瀟虎來說，據(jù)說瀟虎在引氣境時，不過十日便能將靈氣穩(wěn)穩(wěn)鎖在丹田，一月之內(nèi)便已能讓靈氣在手臂經(jīng)脈中粗淺流轉(zhuǎn)，揮拳時隱隱帶了幾分靈氣加持的力道。

“罷了，修行本就不是一蹴而就之事?！睘t宸輕輕吐了口氣，壓下心中的急躁。他想起瀟玄書房里那些殘破古籍上的只言片語，似乎提到過“大道無捷徑，跬步以至千里”，當時只當是尋常說教，此刻想來，卻別有一番深意。

他重新閉上眼，不再刻意追求煉化的速度，而是將心神完全沉浸在呼吸的韻律中。他想象自己的意識化作一片廣闊的草原，那些涌入體內(nèi)的靈氣便是奔逃的野馬，他不追不趕，只是靜靜矗立，感受著它們的躁動、它們的方向、它們的本質(zhì)。

木之靈，活潑而堅韌，喜循經(jīng)脈末梢游走；土之靈，厚重而遲滯，多沉于臟腑之間；月之靈，清冷而靈動，最易滲入骨髓……

漸漸地，瀟宸的意識仿佛與這些靈氣融為了一體，他能“看”到它們的顏色，“聽”到它們的嗡鳴，甚至能“觸摸”到它們流動時的軌跡。當他不再以“掌控者”的姿態(tài)去強行約束，那些原本躁動的靈氣，竟慢慢變得溫順了些。

木之靈順著他的意念，緩緩流向四肢百骸，滋養(yǎng)著因往日嬉鬧留下的細微傷痕；土之靈沉向丹田，如同堆積的塵埃，雖緩慢卻扎實地積累著；月之靈則滲入骨骼，帶來一陣陣清涼的酥麻感，仿佛在洗滌著骨縫中的雜質(zhì)。

不知不覺間，窗外的月光悄然移動，石屋內(nèi)的寒意漸濃，東方天際已泛起了一絲魚肚白。

瀟宸猛地睜開眼，眸中閃過一道微光，隨即隱去。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這口氣不再是往日的渾濁，而是帶著一絲淡淡的白氣，落地時竟讓石屋地面的塵土微微顫動了一下。

“這是……”瀟宸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只覺得渾身充滿了使不完的力氣，思維也比往日更加清晰敏銳，甚至能聽到百米外其他石屋傳來的細微鼾聲。

更重要的是，他能清晰地“感知”到，丹田之內(nèi)，那股原本若有若無的暖意，此刻竟凝實了少許，如同一顆米粒大小的光點，散發(fā)著溫和的氣息。而四肢的經(jīng)脈中，還有絲絲縷縷的靈氣在緩緩流淌，雖微弱，卻順暢了許多。

“原來如此……”瀟宸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心中豁然開朗。引氣之道，不在于“強納”，而在于“順應(yīng)”。順應(yīng)靈氣的本性，引導(dǎo)它們?nèi)ネ撊サ牡胤?，而非以蠻力強行約束。這半月的滯澀，竟是因為他一開始便錯了方向。

“大長老怕是早就看出了我的問題，卻不點破，非要我自己悟透么？”瀟宸想起瀟玄平日里那副古井無波的模樣，心中不禁多了幾分敬佩。這位老者，看似嚴厲，實則教導(dǎo)之法暗藏深意。

他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骨骼發(fā)出一連串輕微的“噼啪”聲，每一次伸展都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舒展感。他走到石屋門口，推開厚重的木門。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恰好越過蒼梧山脈的峰巒，灑在他的臉上，暖洋洋的。清新的空氣涌入肺腑，帶著草木的清香和濕潤的水汽，其中蘊含的靈氣遠比夜晚濃郁，讓他丹田內(nèi)的那點本源靈氣都微微跳動起來。

“宸哥！”

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只見小石頭背著一個竹簍，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竹簍里裝著一些剛采摘的野果，還帶著晨露。

“小石頭，這么早？”瀟宸笑著打招呼。這半月來，小石頭幾乎每天都會送來一些吃的，有時是野果，有時是他自己做的烤肉，從未間斷。

“嘿嘿，看宸哥最近修煉辛苦，我去后山摘了些‘朱果’，聽說這個能補氣血呢?！毙∈^獻寶似的把竹簍遞過來，臉上沾著泥土，笑容卻格外真摯，“宸哥，你現(xiàn)在可是咱們部族的名人了！以前都說你只知道玩，現(xiàn)在誰不佩服？大長老都親自教你修煉呢！”

瀟宸拿起一顆朱果，那果子通體赤紅，如同燃燒的火焰，入手溫?zé)?，確實蘊含著一絲微弱的氣血之力。他笑道：“什么名人不名人的，不過是剛開始修煉罷了。”

“這還剛開始？”小石頭瞪大了眼睛，“族里多少人卡在引氣境門外，一輩子都只是凡俗呢！宸哥你半月就能引氣入體，還能穩(wěn)存丹田，這速度已經(jīng)很快了！”

瀟宸心中微動。他一直覺得自己進度緩慢，卻忘了，對于絕大多數(shù)部族子弟而言，能感應(yīng)到靈氣已是不易，想要將靈氣引入體內(nèi)并穩(wěn)定儲存，往往需要數(shù)月甚至半年的功夫。他這半月的成果，或許并非真的如自己所想那般不堪。

“對了，宸哥，”小石頭忽然壓低了聲音，“前兩天我去河邊打水，聽到幾個巡邏隊的族人說，最近蒼梧山脈深處不太平，好像有‘赤瞳獠’群在遷徙，咱們部族的狩獵隊都不敢深入了?！?/p>

赤瞳獠，是蒼梧山脈中一種極為兇殘的兇獸，體型如狼，雙目赤紅，喜群居，一口獠牙能咬碎堅石，就算是鍛骨境的修士遇上一群，也得飲恨當場。

瀟宸眉頭微蹙：“赤瞳獠群遷徙？往年這個時候，它們不是該在黑風(fēng)谷蟄伏嗎？”

“誰知道呢，”小石撓了撓頭，“族里的長老們好像在商議這事，還加派了山腳的巡邏人手。宸哥你以后修煉晚了，回來的時候可要小心些。”

“我知道了，多謝你提醒。”瀟宸拍了拍小石頭的肩膀，心中卻泛起一絲波瀾。蒼梧山脈廣袤無垠，兇獸橫行，部族的生存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往日他身為族長之子，有族人庇護，從未真正體會過這種危機，可如今踏上修行之路，他才漸漸明白，所謂的“安穩(wěn)”，不過是有人在前方浴血奮戰(zhàn)罷了。

“實力……”瀟宸握緊了手中的朱果，果皮被他捏出了細微的裂痕，“唯有實力，才能守護自己想守護的東西?！?/p>

將朱果收好，瀟宸與小石道別，再次前往演武場。

此時的演武場已不復(fù)半月前的空曠，不少部族子弟都已在此修煉。有的在揮舞石刀，練習(xí)部族的基礎(chǔ)刀法；有的在搬運巨石，錘煉體魄；還有幾個與瀟宸年紀相仿的少年，正盤膝打坐，努力感應(yīng)靈氣，正是在沖擊引氣境。

看到瀟宸走來，不少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目光復(fù)雜地看了過來。有敬佩，有嫉妒，也有好奇。

瀟宸目不斜視，徑直走向演武場最偏僻的角落，那里是他半月來專屬的修煉之地。他剛坐下，便聽到一個略帶生硬的聲音傳來：“瀟宸?！?/p>

回頭一看，只見瀟虎站在不遠處，手里牽著一只巴掌大小的幼獸。那幼獸通體漆黑，布滿了細密的鱗片，一雙眸子如同墨玉，正是那日打賭輸?shù)舻哪氡揍?。只是此刻的瀟虎，臉上沒有了往日的桀驁，眼神中帶著幾分不甘，卻又透著一絲倔強。

“有事？”瀟宸淡淡問道。

瀟虎沉默了一下，將墨麟豹幼崽往前遞了遞：“給你。”

那墨麟豹幼崽似乎有些怕生，縮在瀟虎懷里，瑟瑟發(fā)抖，卻又忍不住偷偷打量瀟宸，眼中帶著野性的警惕。

瀟宸看著那只幼崽，又看了看瀟虎緊握的拳頭——那拳頭上還有未愈合的傷痕，顯然是這些日子沒少下苦功修煉。他忽然笑道：“這幼崽我就不要了?！?/p>

瀟虎一愣：“你說什么？”

“我說，賭注作罷?！睘t宸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那日不過是玩笑，何必當真。墨麟豹是你九死一生捕獲的，理應(yīng)歸你?！?/p>

瀟虎的臉色瞬間漲得通紅，他以為瀟宸是在羞辱他：“瀟宸！你看不起我？我瀟虎雖然不如你，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絕不會反悔！”

“我沒有看不起你。”瀟宸的神色認真了幾分，“部族子弟，當同心協(xié)力，而非為了一只幼崽爭執(zhí)。再說，這墨麟豹幼崽認主，看它這樣子，顯然更親近你。強要過來，反倒是害了它?！?/p>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瀟虎身上的傷痕：“與其糾結(jié)一只幼崽，不如把心思放在修煉上。下次演武，或許你能贏我?！?/p>

說完，瀟宸不再看他，轉(zhuǎn)身走到角落，盤膝坐下，開始了每日的晨練。

瀟虎愣在原地，看著瀟宸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懷里瑟瑟發(fā)抖卻用腦袋蹭著他手掌的墨麟豹幼崽，張了張嘴，卻最終什么也沒說。他緊了緊拳頭，轉(zhuǎn)身大步離開，只是那背影，似乎比往日挺直了幾分。

不遠處，幾個正在修煉的少年將這一幕看在眼里，低聲議論起來。

“沒想到瀟宸居然會把墨麟豹還回來……”

“以前倒是看錯他了，以為他就是個仗著族長身份的紈绔……”

“哼，說不定是裝的，想收買人心呢？”

“我看不像，剛才他看瀟虎的眼神，挺真誠的……”

議論聲不大，卻隱隱傳入瀟宸耳中。他卻仿佛未聞，心神早已沉入引氣的韻律中。外界的評價、他人的目光，于他而言，已不再重要。這半月的修煉，不僅讓他對靈氣有了更深的感悟，也讓他的心性悄然發(fā)生了變化。

日頭漸漸升高，演武場的中央，一道身影緩緩走來，正是大長老瀟玄。

喧鬧的演武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族人都停下動作，恭敬地行禮：“大長老！”

瀟玄微微頷首，目光在演武場上掃過，最后落在了角落的瀟宸身上。他看到瀟宸周身縈繞著一層淡淡的靈氣光暈，呼吸悠長，引氣的節(jié)奏比半月前沉穩(wěn)了數(shù)倍，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

他沒有打擾瀟宸，只是在演武場中央站定，朗聲道：“今日，我便講講引氣境的要訣?！?/p>

所有部族子弟都立刻圍了過來，就連那些原本在錘煉體魄的成年人，也紛紛側(cè)目，仔細聆聽。大長老親自講解修行要訣，這樣的機會可不多得。

瀟玄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演武場，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仿佛能直接印入人的腦海：

“引氣境，看似粗淺，卻是修行之根基。根基不牢，地動山搖。何為根基？一為肉身，二為神魂，三為靈氣之純度?！?/p>

“肉身如容器，容器不堅，難以納靈；神魂如火焰，火焰不旺，難以化靈；靈氣如清泉，泉源不凈，難以養(yǎng)身。”

“故引氣境，需三者同修。每日引氣三個時辰，淬煉肉身一個時辰，靜心凝神一個時辰，如此方能平衡，方能扎實?！?/p>

他一邊說，一邊伸出手指，對著旁邊一塊半人高的青石虛空一點。

“嗤”的一聲輕響，一道微弱的氣流射在青石上，竟留下了一個細密的小孔。

“看到了么？”瀟玄環(huán)視眾人，“引氣境的靈氣雖弱，但若能精準掌控，亦可穿石。關(guān)鍵在于‘凝’與‘準’。凝則不散，準則有力。”

他又指著演武場邊緣一棵千年古木：“此木扎根千丈，歷經(jīng)風(fēng)雨而不倒，在于其根深蒂固。修行亦然，引氣境便是扎‘根’，根扎得越深，未來的路才能走得越遠?！?/p>

瀟宸聽得極為專注，心中諸多疑惑豁然開朗。他之前只知一味吸納靈氣，卻忽略了肉身與神魂的同步錘煉，更不懂靈氣的“凝”與“準”。難怪他的靈氣總是渙散，難以發(fā)揮真正的效用。

“大長老，”一個身材瘦小的少年忍不住問道，“那……如何才能做到‘凝’與‘準’？”

瀟玄看向那少年，淡淡道：“凝氣如捏拳，需收放自如；準氣如射箭，需心手合一。方法無他，唯‘練’爾?！?/p>

他隨手從地上撿起一根枯枝，遞給那少年：“拿著，每日以靈氣灌注枯枝，對著百米外的樹干練習(xí)瞄準，直到能做到指哪打哪，靈氣不散，你的引氣境便算小成了。”

那少年接過枯枝，眼中滿是興奮。

瀟玄又看向眾人：“你們皆可如此練習(xí)。三日后，我會查驗?zāi)銈兊倪M境?！?/p>

說完，他便走到演武場邊緣，盤膝坐下，閉目養(yǎng)神，任由族人們自行練習(xí)，不再多言。

演武場上，瞬間熱鬧起來。不少人都學(xué)著瀟玄的樣子，撿起枯枝或石子，嘗試著將靈氣灌注其中，對著遠處的樹木練習(xí)。一時間，各種大小不一的氣流呼嘯著飛向遠方，大多都歪歪扭扭，要么未到樹木便已消散，要么力道分散，只能在樹干上留下一點微不足道的痕跡。

瀟宸也撿起一根枯枝，感受著體內(nèi)那米粒大小的本源靈氣。他深吸一口氣，嘗試著用意念引導(dǎo)靈氣，緩緩注入枯枝之中。

起初，靈氣剛進入枯枝便迅速潰散，根本留不住。他不氣餒，按照瀟玄所說，將心神高度集中，如同捏拳一般，小心翼翼地收縮靈氣，不讓它四處擴散。

一次，兩次，三次……

汗水順著他的額頭滑落，浸濕了衣衫，手臂也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而微微發(fā)酸，但他依舊沒有停下。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再次將靈氣注入枯枝時，那股原本渙散的氣流，竟奇跡般地凝聚在了枯枝的尖端，散發(fā)出淡淡的微光。

“成了！”瀟宸心中一喜，猛地抬手，對著百米外一棵古樹的樹干擲出了枯枝。

“咻”的一聲，枯枝帶著一道微弱的氣流，劃過一道弧線，精準地射在了樹干上，雖然力道不大，只插入了寸許，卻穩(wěn)穩(wěn)地釘在了那里，并未潰散。

“好！”不遠處傳來一聲低贊，卻是瀟虎。他不知何時也在練習(xí)，看到瀟宸成功，下意識地喊了一聲，隨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轉(zhuǎn)過頭，繼續(xù)自己的練習(xí)。

瀟宸微微一笑，沒有回頭，而是再次撿起一根枯枝，開始了新的嘗試。

陽光漸漸升高，演武場上，少年們練習(xí)的身影在陽光下拉出長長的影子，汗水滴落在青石地面上，瞬間被蒸發(fā)，卻留下了一圈圈淡淡的鹽漬。

瀟宸的動作越來越熟練，他能感覺到，自己對靈氣的掌控力在飛速提升。每一次灌注、投擲，都讓他對“凝”與“準”的理解更深一分。丹田內(nèi)的本源靈氣雖然增長依舊緩慢，卻變得越來越精純，越來越凝練，如同沙礫中的黃金，逐漸被打磨出璀璨的光澤。

他的肉身也在靈氣的滋養(yǎng)下，發(fā)生著細微的變化。原本略顯單薄的身軀，漸漸變得結(jié)實起來，皮膚上泛起一層淡淡的瑩光，那是靈氣淬煉肉身的跡象。感官也愈發(fā)敏銳，百米外蚊蟲振翅的聲音，地下蚯蚓鉆土的動靜，都清晰可聞。

更重要的是，他的心性在這日復(fù)一日的枯燥修煉中，變得越來越沉穩(wěn)。往日的跳脫與浮躁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靜如水的專注。偶爾有雜念叢生，他也能迅速將其摒除，心神如磐石般穩(wěn)固。

這一日，當夕陽西下，將演武場染成一片金黃時，瀟宸再次凝聚靈氣，對著遠方的古樹擲出枯枝。

這一次，枯枝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響，如同一道微不可察的影子，瞬間跨越百米距離，“噗”的一聲，竟深深插入了堅硬的樹干之中，只留下一小截尾部在外微微顫動。

瀟玄不知何時已睜開了眼睛，看著那根枯枝，渾濁的眸中閃過一絲精光，緩緩點了點頭。

瀟宸收回目光，感受著體內(nèi)那股比半月前凝練了數(shù)倍的本源靈氣，以及更加敏銳的感官、更加堅韌的肉身，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這不是贏得賭約的得意，也不是受人追捧的虛榮，而是一種憑借自身努力，實實在在跨越障礙、獲得成長的喜悅。

“引氣境……小成了么？”瀟宸喃喃自語，握了握拳，能清晰地感覺到，靈氣在指掌間流轉(zhuǎn)自如，仿佛成了身體的一部分。

抬頭望向蒼梧山脈深處，那里云霧繚繞，隱約可見巍峨的山峰直插云霄，仿佛通往未知的世界。他知道，引氣境只是起點，前方還有鍛骨境、沸血境……還有那古籍中偶爾提及的，廣闊到無法想象的諸天萬界。

道路漫長，挑戰(zhàn)重重，但他心中沒有絲毫畏懼，只有熊熊燃燒的渴望。

“大長老，弟子告退?！睘t宸對著瀟玄恭敬一禮。

瀟玄微微頷首：“去吧。記住，引氣境雖小成，卻不可懈怠。明日起，隨我學(xué)習(xí)鍛骨境的入門心法?！?/p>

瀟宸心中一震，隨即涌起狂喜：“是！弟子遵命！”

他沒想到，自己竟能在短短半月內(nèi)，得到大長老傳授下一境界的心法。這意味著，他的努力沒有白費，他的天賦與沉穩(wěn)，得到了這位部族至強者的認可。

瀟宸轉(zhuǎn)身離開演武場，夕陽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步伐輕快卻沉穩(wěn)。路過部族的祭壇時，他看到父親瀟嘯天正與幾位長老站在祭壇前，神色凝重地商議著什么，祭壇上燃燒著熊熊篝火，煙霧繚繞，似乎在進行某種古老的祭祀。

瀟宸沒有上前打擾，只是默默看了一眼，便加快腳步返回了居所

回到石屋，瀟宸沒有立刻開始修煉，而是走到窗邊，望著夜空中那輪皎潔的明月。月光如水，灑在蒼梧山脈的林海之上，泛起一片銀色的波浪，古老而蒼茫。

他想起了小石頭的提醒，想起了父親凝重的神色，想起了瀟玄所說的“扎根”。

“引氣境，只是開始……”瀟宸輕聲自語，眼中閃爍著明亮的光芒，“鍛骨境，沸血境……諸天萬界，我瀟宸來了！”

少年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消散在蒼梧山脈的夜風(fēng)中。石屋內(nèi)，月光靜靜流淌，映照著少年挺拔的身影，也映照著一顆在磨礪中逐漸變得堅韌而遠大的心。

夜色漸深，石屋內(nèi)再次響起悠長而平穩(wěn)的呼吸聲，與蒼梧山脈的脈動，與諸天星辰的運轉(zhuǎn)，悄然相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