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秦含玉不給他這機會,哭哭啼啼的癟著嘴,指著賀達。
“娘,那老伯說,我們打了他的家眷,要砍我們腦袋……”
賀達聽到“老伯”兩個字,眼角直抽抽——這姑娘眼神不好嗎?自己才三十多,還沒她爹大,咋就成“老伯”了?
縣令夫人冷冷的看向站在公堂上,哭哭哭啼啼的妖艷女子。
“家眷?你媳婦兒兩年就沒了,我可是聽說了,你在你岳丈跟前發誓,要為你前妻獨鰥五年,待賀俊十六,考取功名后,你才續弦。
這才兩年,你就有“家眷”了?
哪個是你家眷,拖出來我看看!
我也好差人送信到莽洲,讓陶大人好好樂呵樂呵,你給賀俊找了個后娘。”
賀達此時,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今年到底是抽哪門子瘋,居然跑回來過元宵。
這要是被他那在莽洲當刺史的前老丈人知道,自己有個外室,還有個六歲的私生子,自己這小小的北漠縣的縣令也就當到頭了。
“嫂子,這事兒真是個誤會!
我們沒想傷害令千金的,她是后面莫名其妙的沖進來的。”
縣令夫人冷哼一聲,轉頭看向秦含玉,“怎么回事?”
秦含玉咋知道怎么回事,她去的時候就看到紀家人在打架,自己只管幫忙。
她立刻將球一腳踢給初小七,“初小七,咋回事?”
初小七心里好笑,這家伙真夠義氣。
見到自家打架,也不問青紅皂白就沖上去幫忙,典型的幫親不幫理。
“大人,我趕過去看到的,就是那年輕婦人,一只手揪著陳員外孫子陳可可的手臂,一只手揪著我家孩子的耳朵,逼著他們給個五六歲的孩子下跪。
邊上還有個十**歲的男人,將我家弟弟方思賢壓在地上。
當時我看到孩子被欺負,實在氣狠了,所以才沖上去打了那婦人。
具體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我不知道。
兩個孩子可能也說不清楚情況。
但當時我家弟弟方思賢和妹妹方思巧也在現場,可以讓他們過來,稱述整件事情。”
方思賢和方思巧聽見初小七喚他們弟弟妹妹,并沒有說是家中的奴仆,心里很是感動。
兩人的賣身契,早就交到了初小七的手里,但初小七一直都沒有到衙門去備案,將他們的戶籍改為奴籍,現在他們仍然是良籍人口。
“方思賢,你來說是怎么回事?”縣令點名道。
方思賢背脊筆直的跪在公堂上,絲毫沒有畏懼之色。
“我家陌陌和陳家小少爺,拿著燈籠在離家不遠的巷子口放呲花。
那五六歲的男孩和年輕婦人,從家里出來,站在邊上看了一會兒。
男孩就跑上來搶我家陌陌手里的燈籠。
我家陌陌不給,男孩就動手打人,硬搶燈籠。
陳家小少爺見陌陌被欺負了,便上去幫忙。
我在中間拉架,跟著他們一起出來的男子,沖上來就將我按到地上。
接著那年輕婦人跑過來,一只手揪著陳家小少爺的胳膊,一只手揪著我家陌陌的耳朵。
嘴里罵他們是賤種,說她男人是縣令,百姓見了都得下跪。
說他們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跟她兒子動手,是不想活了。
還說她兒子能看上我家陌陌的東西,那都是我家陌陌三生有幸。
還一直逼著兩個孩子,給她兒子下跪。
我妹妹跑出通知家人,小七嫂出來看到孩子們被欺負,這才動手打了那婦人。
那婦人家男人出來,不問青紅皂白,就聽信了那女人的讒言,從家里喊了二十幾個人出來打我們。
大人,事情的大概經過就是這樣的。”
縣令一臉欣賞的看著堂下的方思賢,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家伙有點兒膽識。
縣令夫人似笑非笑的,看向站在邊上的賀達。
賀達那是全身直冒冷汗,這咋還有陳員外家小孫子的事兒?
“堂下女子是何人,哪里籍貫,你男人又是誰?”
縣令根本就沒有看正在跟他擠眉弄眼的賀達,聲音冰冷的問堂下的女子。
妖艷女子見賀達臉色不太好,知道今天她們母子怕是惹禍了。
麻溜的跪在地上,低著頭小聲的道:“小女子花盼香,北漠縣賤籍,我男人是,是——”
她抬起頭看向賀達,賀達使勁的給她使眼色,讓她不要瞎說。
但這女子自己有自己的想法,她被賀達養在外面,孩子都生了五六年了,一直沒名沒分的。
她想倒不如借著這個機會,直接把兩人的關系公開了,自己也能帶著孩子堂堂正正的進到賀家。
跟了賀達好些年,就只知道賀達是北漠縣的縣令,北河縣人士,家中從商,原有一妻,是莽洲人。
其它的,她一概不知——
她完全不知道,今天他們母子鬧的這一出,會給賀達帶來多大的災禍。
更不知這里面,有什么樣的利害關系。
思索半刻,花盼香低著頭不看賀達,小聲的道:“我男人是北漠縣的縣令賀達……”
她話音剛落,坐在堂上旁聽的縣令夫人,立刻抬起手“啪啪啪”的鼓掌。
“賤籍——
歌姬?舞姬?還是妓女?
賀大人真是好本事!
亡妻才過世兩年,私生子都五六歲了。
陶大人若是知道了,也不知道你這縣令的位置還能不能坐得穩。
還有賀俊。將來還會不會認你這人面獸心的爹——
今個兒我可是長見識了!
我與陶家大姐陶春兒有好長時間沒通信了,正愁沒啥好說的事兒,還真是瞌睡來了就有人遞枕頭。
咱就不打擾老爺斷案了,我現在就去與春兒說道說道,關于她家妹子的這新鮮事兒。”
說完,直接從凳子上站起來往后院走。
賀達站在堂下,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嫂子,你休要聽這賤人胡說八道,我與她之間沒那事兒,都是她編的!
還有那孩子——不是我的!”
縣令夫人突然停下腳步,站在臺階上轉身仔細打量著公堂上的小男孩,轉頭上下打量跪在地上的花盼香,一臉恍然大悟的點頭。
“我是說這孩子,怎么與你老賀家人,長得沒半點兒相似之處,敢情這不是你的種呀?
哎呀——
那都不是你的種,你白養著作甚?
你爹知道你那么傻不?
我聽說賀伯兩老口這幾天在郊外的莊子上,我這就讓人去給他們傳信。”
說完,哼著小曲,心情愉悅的往后院走去。
賀達被急得,差點兒噴出一口老血,偏偏自己還不敢說啥。
不過縣令夫人的話他是聽進去了,低頭仔細的端詳站在自己腳邊的男孩。
他這越看越覺得不像自己的種。
自己雖然長得不好看,但這孩子似乎長得比自己還要難看。
不像自己那大兒子,雖說長相有些偏他娘,但帶出去,人家看上一眼就知道是他兒子。
他瞇眼看著跪在公堂上的花盼香,一顆疑惑的種子,悄無聲息的扎進了他的心里,正在緩緩生根發芽。
花盼香之前是妓女,這些年來,他隔三差五的,就被花盼香勾在床上醉生夢死。
以前沒在意這孩子,那是想著左右都是個私生子,上不得臺面的東西,不值得他太多的去關注,給吃飽穿暖就行。
他所有的心思,還是在長子賀俊的身上。
花盼香現在給自己惹了那么大的禍,這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種,看來還真有必要好好查查。
若不是——這世上將不會再有這母子二人的存在!
“爺爺,爹,就是她——就是她揪我的胳膊,揪陌陌的耳朵!
還逼著我們給她兒子下跪……”
“我今天倒是要好好瞧瞧,在這北河縣,哪個狗日的敢逼著我孫兒下跪!”
賀達這邊,還沒想好要怎么將事情快速的了結。公堂大門邊就傳來陳可可告狀的聲音,和陳員外怒罵的聲音。
陳員外被氣喘吁吁的陳少爺扶著進了公堂。
牛二丙回家報信的時候,陳少爺和丁云如在燈市閑逛,等著紀家一家子過來。
陳員外得知自家孫子被欺負了,趕緊吩咐家丁過去幫忙。
今天過節,他將家里的馬夫,全部都給放出去玩兒了。家里有馬車,也沒人懂駕駛,就只能走路。
他年紀大心臟又不好,只能在后面慢慢走。
牛二丙趕回巷子,害怕陳可可被傷著,就將人背著往家跑,在半路上遇到了陳員外。
陳員外領著陳可可往初小七家的方向走,讓牛二丙趕緊去燈市找陳少爺。
這不,父子倆人正好在衙門口撞見,便一起走了進來。
縣令也不說話,吩咐人給陳員外搬了張椅子,他就坐在上面看戲。
反正今天過節,自己又不能離開衙門,這外面的熱鬧都與他無關。
正好坐下來看戲——他今天倒是要看看,這賀達到底要如何收場。
他養的那妓子,可是打了這北河縣最不好惹,最護犢子的兩家孩子。
陳少爺彎腰將陳可可抱在懷里,將他胳膊上的衣服撩開查看。
看到他小胳膊上一大塊淤青,可心疼壞了。
“賀大人的家眷好生囂張——難道你們一家子在北漠縣的時候,也是見到什么喜歡的東西,直接就上手搶的嗎?
你家是窮得連個花燈都給孩子買不起了,還是當土匪當慣了?”
陳少爺根本就不怕賀達。
他家雖說的商賈,但陳員外是軍營退下來的將領,四五六七品的官,他家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只是出于尊重,都尊稱他們一聲大人!
可我叫你一聲大人,你就以為自己真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