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靜嶺 第四十九章 爆炸

關于在床上給女孩脫衣服的事，他在夢中一定不止進行過一千次，可今天他竟然不能如愿，是他的愚笨無能，還是載芳有什么特別的魔法。他的身體以及懷中的炸藥都已變得濕漉漉的，點燃自己是容易的，而要點燃一個女人，像這樣肯定不行。于是他只好罷手，從床上滾了下來。

郝全穿衣來到門口。

師娘還在門口。“師娘，讓我出去吧。”

師娘咳嗽了一聲卻不答話。

“師娘，你就讓我出去吧。”

郝全幾乎是帶著哭聲請求，這時師娘才打開了門。

師娘用疑惑的目光看他，他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

“你不能出門，留在這里陪陪載芳。”

師娘說完，又推他進門，并在門上上了鎖。

直到晚上，師傅才讓他出門，這次是郝全和載芳一起走出屋子，一張桌子已經放在了門外，桌上放著手搟面和不少蔬菜，在一面桌旁，并排放著兩張凳子，師傅示意郝全和載芳一起坐下。

載芳一句話也不說，埋頭吃飯。師傅師娘也不說，只是師娘偷偷拿眼睛看他們。

郝全顯得十分的尷尬，看載芳那臉上的神氣，仿佛根本就沒他這個人的存在，郝全并沒有實現師娘布置的要讓載芳聽話的目的，他不能講話，更不能對著她講話，因為萬一說出的話又被嗆了回來，不僅他難看，師傅師娘都會覺得難過。

其實郝全知道載芳現在在想什么，她惦記著那的心上人，并醞釀著再一次逃跑，這次如果讓她跑了，再追回她恐怕就難了。

對于郝全來說，師傅師娘對他再好，他們畢竟不是他的同齡人，在他的幻想中，只有載芳能夠解脫雞靜嶺給他的孤寂和恐懼，給他的生活帶來意義，與她一起來擁有這山林、霧靄、林間的小徑以及這里的蟲蛇山鬼，沒有她，他的生活是難于打發的。

從一個男人手中奪下一個女人，這種難度要比深夜在鬼**窩里獨行一遭還要難得多。當然他也擁有自己的優勢，他是個高中生，更大的優勢是，師傅師娘都竭力地支持他，師傅可能已經半夜磨斧，作驅鬼救女的準備。

甚至可以說，對于載芳，師傅師娘給了他任其所為的權力。

進了房間，載芳對他還是冷冰冰的，郝全是多么需要一個熱情體貼的載芳啊，他這是在強人所難，但對載芳的迷戀讓他欲罷不能。

郝全說：“載芳，我真的喜歡你了，本來我到你家只是學徒，期滿后我是要走的，可現在，我一定要留在你家里，永遠待在雞靜嶺上，永遠陪著你。”

載芳不理他。

“我能給你讀書，給你講故事，過去在這雞靜嶺上沒有人給你講故事，一定很寂寞吧。”

“載芳，昨晚我在雞靜嶺上還看到一條蛇，那條蛇將我從一個深山谷里馱出來，我就想，這蛇真是活菩薩，那身子都細軟啊，你猜我傻想了什么，我想，莫非這蛇是你變的，載芳見我深夜掉到這個深山溝里，變成一條蛇來救我了。”

她不應，郝全輕輕推她時，她竟睡著了。

郝全怎么也睡不著，借著月光他認真地看著她，真的，他還沒有這樣仔細認真地看過她呢，這女孩就像一汪水，那光亮的皮膚上分明能輝映出他的倒影。

或許只有雞靜嶺的女人，在這樣月光下能變成一汪水，在這樣的一潭水邊，他也變得清澈，變得銀光閃閃，雞靜嶺現在真的寂靜，他不敢破壞這樣的寂靜，他的手腳都像被捆住一樣，他怕會驚擾月亮，驚擾他愛的女人。

躺在載芳的身邊，郝全竟然也能靜靜地睡去。

到這時，突然想起他藏的兩枚炸藥，他再不能把它們放在家中了，現在無論是載芳還是山鬼，他的炸藥都派不上用場了。

該怎么處理這兩枚炸藥呢？本來他想隨便找個地方扔了，或挖個坑埋起來，但想想，這樣都不好，萬一讓調皮的放牛娃撿去，可不是鬧著玩的，還是把這兩枚炸藥送還給劉閃他們吧。

當然郝全不能當面送還，他又偷偷地潛回采石場，把炸藥又放回那個馬蜂紙盒內。

可偏偏就是這一天出事了。

當天劉閃就被炸死了。

事后才知道，劉閃他們打好炮眼埋好炸藥，如往常那樣放雷管，找一個隱蔽處點火，可雷管燒盡了依然聽不到炮響，于是劉閃躡手躡腳地走了回去，檢查了一下掩埋的炸藥，覺得可能是雷管遇濕了，便找了根竹竿想將雷管挑開，可就是這一挑，“轟”的一聲響，劉閃和碎石一起飛向了空中。

載芳聽到這個消息瘋也似地上了山，師傅沒攔他，那天師傅墩在一棵樹下吃茶，一個勁地嘀咕：“這是天意，天意啊。”

師娘跟上山去，直到天黑才把載芳扶了回來，載芳躺在床上一直嗚咽著哭泣。

郝全嚇得面如土色，劉閃的死一定與他放回的炸藥有關，那枚炸藥應該在他手中弄濕了。

郝全不知如何是好，不曉得怎樣上前去勸載芳。

他躡手躡腳地來到她的床前。

“載芳，你不要太傷心，這都是天意。”他說。

“什么天意，一定是你做的手腳。”

“什么？可不敢這樣說話，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情啊。”

“你拿的炸藥呢？”

郝全一時回答不出來。

唉，劉閃變了鬼，一定會來糾纏他，他和雞靜嶺的冤孽債是永遠也還不清了，郝全感到一種深深的恐懼。

“載芳，你不要亂想，這是天意，天意。”師娘說。

再沒聽到載芳講一句話，看人都是一副呆呆的眼神，看著她那種痛苦的樣子，郝全很長時間沒敢走到她的床前。

郝全開始和師傅學起了手藝，他拼命地干活，以此淡化心中的陰影。要把自己變成一個真正的木匠，一個真正的雞靜嶺男人，他要取代劉閃，成為載芳心愛的人。

每天就這樣揮汗如雨地干活，他拼命干活時，師傅也不阻攔他，累了坐到樹下休息時，師傅也不叫醒他，以至于他經常就這樣靜靜地睡去。

有一次他又這樣進入了夢鄉，朦朧中，一聽到有個人呼喊他的名字，是一個熟悉的聲音，他睜開眼睛，是師傅。

“郝全，你偷過炸藥，后來又送了回去，是那枚炸藥炸死了劉閃。”

“師傅，我------”

“這是天意，不過現在你暫時不能待在這里，你回去避一避。一年半載，等這事情風頭過去你再回來。”

師傅師娘默默地在他身后相送，翻過一道嶺，郝全停下腳步。“師傅師娘，留步，再不能送了。”

“載芳是個好女兒，劉閃死了，她的心會轉過來。”

“將來你若想娶她，就回雞靜嶺，入贅到我們家，師傅會讓你成為一個好木匠。”

“郝全，師傅就送你到這里，師傅眼睛好，能遠遠地看著你，師傅就在這兒看著你下山。”

此時師傅師娘眼睛里都有淚光。

郝全默默地下山，走不多遠，突然身后傳來一陣砍樹的聲音，他猛一回頭，只見一些披頭散發的山鬼正在他身后揮刀忙碌，它們正在砍著樹木竹林。

應該是那片樹林擋住了師傅的視線，師傅喚來了眾多山鬼，頃刻間就要砍去樹林，開出一片視野。

郝全轉過身來，看到山崗的高處隱約有兩個人影。

他連忙轉身，向高高的山崗深鞠一躬：師傅，師娘，愧殺我也，愧殺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