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往前推15.5小時,陳響忙著在作坊里趕制新產品時。
在卡里巴塔貧民窟的鐵皮屋頂下,羅西塔的一天從四點半的晨禱開始。
在面積不到七平方米的棚屋里,擠著她癱瘓的父親,以及三個弟弟妹妹。
潮濕的空氣中飄著廉價煤油與腐爛垃圾的混合氣味。
做完晨禱,她蹲在公共水龍頭前搓洗鄰居家收來的臟衣服,這些衣服她已經洗了十年。
從她母親去世時開始洗,一洗就是八年,從八歲洗到十六歲。
只是洗衣服賺不到養活一家人的錢,于是她在十四歲時進了制衣廠工作。
三個月前被暴力裁掉。
她依然記得車間主任對她說的話,“反正像你這樣的女人到處都是!”
被裁原因是去年這個時候,下班回程時要穿過沒有路燈的窄巷。
一天夜里被按在墻上,被表哥奪走初夜,之后多次被施暴,懷上孩子,因此丟掉工作。
而她的孩子因登革熱,兩個月前最終死在了慈善診所的塑料躺椅上。
她用僅有錢換來薄棺,埋葬女兒小小的身軀,卻在一個月前發現墓園已經被房地產商的推土機鏟平。
之后為賺錢,她進入紅燈區。
但收入并沒有想象中多,黑幫收費也太狠,她出賣身體賺到的錢,絕大多數要交出去。
剩下一點遠遠不夠她照顧家人,不夠她復仇。
在污水中搓著衣服,眼淚已經流盡的羅西塔想到之前站街時,一名同胞對她說的話,‘想出人頭地嗎?來甜妹棒冰廠。’
受夠了勞動剝削、性暴力、醫療缺失,已經沒有東西可以再失去,于是她來了。
陳響盯看著黑影,“你是誰?”
“之前有人讓我來甜妹棒冰廠,”羅西塔站在外墻角黑影里說話,“她告訴我這里有希望。”
原來是抽煙的站街女,支起摩托,陳響看著黑影問,“你現在最大理想是什么?”
“我...從來沒有人問過我這個問題...我最大理想...報復社會,讓這里天翻地覆?!?/p>
“你知道你的苦難是誰造成的吧?”
“不知道。”
“不知道沒關系,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我會送你去東方大國留學,助你實現報復社會理想?!?/p>
“去東方大國留學...不行...”羅西塔依舊站在黑陰里不肯走出來,“我有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父親,還有三個弟弟妹妹?!?/p>
“我會給他們生活費,你可以全身心去學習。”
“為什么要學習?如果只是井中下毒之類的報復,這很容易?!?/p>
“下毒才能報復幾個人?”陳響呵呵笑得開心,“何況這種報復不痛不癢的小報復,起不到任何作用,想要實現驚天地泣鬼神的報復,首先得有腦子?!?/p>
“你為什么幫我?”
“我心善,你信嗎?”
“不信。”
“不信就對了,按我說的做,總有一天,全世界的人都會認識你?!?/p>
“對了,”陳響打聽問,“你叫什么名字?”
“羅西塔?!?/p>
“羅西塔,我很看好你,但想從我這里拿到贊助、拿到家人生活費,你需要證明自己?!?/p>
“怎么證明?”
“去殺一個人,隨意殺一個,不要被抓住,之后去媽祖廟等我?!?/p>
有數據證明,殺人之后能夠逃掉的人,人生擁有更高成功率。
這不是陳響良心兇。
穿越前那么多上市公司、準上市公司,平均每十家就有一個公司老總自殺、被自殺。
其中一個不到六十歲的創始人,辛苦一輩子,為讓公司上市,為抹平負債,為讓后代享福,從公司總部大樓上面一躍而起。
當時陳響正準備上門考查,啪唧一聲正好摔在他面前,紅的白的,濺他一身,場面一言難盡。
而多數人只看到別人吃肉,看不到別人挨打。
印尼情況更惡劣,生活在其中,良心如果不兇,怎么活得久?
“如果我被抓住了怎么辦?”
“那你就自殺吧,”陳響說著讓人安心的話,“我會給你的弟弟妹妹工作?!?/p>
好一會,走投無路的羅西塔輕輕‘嗯’一聲,后退離開,消失在黑夜里。
陳響推摩托車進入第一道室內,只有大狼狗,兩個老員工在作坊里加班生產棒冰,為明天大賣做準備。
在辦公桌(四方桌)前坐下,陳響電話打給陳美麗。
電話接通,陳響發揮說好話不好錢本領,聲音甜絲絲打招呼,“美麗姐,我是陳響,你還記得我嗎?”
“記得,北伐軍后代,本地華人?!?/p>
“美麗姐,我明天想見你一面。”
“電話里不能說?”
“不能。”
“行,明天上午十點,你到彩虹紡織廠來找我。”
結束通話,陳響把電話打給徐多田,請王麗明天早上來坊作盯一下出貨。
大眼睛的小助理黛維很能干,交給她處理也行,但她畢竟才16歲,有可能會出錯。
有王麗坐鎮,陳響在外面更安心。
....
隔天清晨五點半,王麗騎摩托車到,帶來一盆可以吃十頓的豬腳,以及一大碗米飯。
作坊里人挺多,吃豬腳的只有陳響一個、狗一個,這叫陳響一言難盡,對比苦命的羅西塔,他像掉進蜜罐里。
吃飽早飯出門,上午九點五十分,帶著一堆禮物,騎摩托車,陳響準時來到彩虹紡織廠門口。
三寶壟靠海的西北和東北兩個方向,有成片工業區,多以輕工業為主。
彩虹紡織廠位于三寶壟東北方向,附近都是工廠。
“你好大哥,”陳響下車與門衛室里的保安打招呼,“我找陳美麗,陳總?!?/p>
陳美麗的秘書早上往門衛室打過電話,知道上午十點有人來拜訪,打開人行通道門。
摩托車留在廠門口,陳響拎著大包小包進入廠區,繞過兩臺大貨車,繞過一個花壇,進入辦公樓。
在二樓,陳響來到一個有秘書把關的地方。
“你好美女,”陳響與戴頭巾年輕女人打招呼,“我叫陳響,找陳總?!?/p>
“你好陳先生,”女秘書從辦公桌后面站起來,“請跟我來。”
陳響跟隨穿土著服裝的秘書,來到一間木門并不算多么豪華的辦公室跟前。
秘書沒有敲門,直接推門走進去。
一眼掃盡,辦公室里沒人。
“陳總正在開會,你在這里等,半小時左右?!?/p>
“謝謝?!?/p>
“不客氣?!泵貢⑿?,帶上門離開。
陳響走到木制沙發前坐下,放下禮物,靜靜等待。
同一時間,在陳響看不到地方,羅西塔正在尋找目標。
有數據表明,人在偷情的時候,智力會大幅度提高。
準備殺人同理,羅西塔感覺自己大腦特別清晰、手腳特別靈活,身體前所未有的好。
因為智力得到提高,羅西塔想到殺人后如何逃走,如何不被懷疑。
答案顯而易見,不能殺仇人,不能殺認識的人。
唯有殺不相關的人,隨機殺人,被抓的概率最小,危險最小。
于是她手上纏著布,將一把偷來的尖刀舉起來,在一個巷子里,噗嗤一聲,插進正在尿尿的巡警后脖子里。
脖子被從后到前捅穿,沒有多余表情,遇害者直接倒地身亡。
拿走死者手槍,羅西塔轉身走,理智讓她不要亂,平穩走出巷子,繞一圈,換一身衣服前往媽祖廟。
這一刻羅西塔的心情是輕松的,她相信自己的人生從此刻已經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