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部落愿尊炙炎為上部,歲歲納貢,聽命調(diào)遣?!?/p>
“崖山部愿尊炙炎為上部!”
眼看在場的各部族長紛紛開口,蒼鶴也忙不迭開口。
“蒼鳥部愿尊炙炎為……”
可惜他的話和其他部落族長的聲音混在了一起,這讓蒼鶴難受極了。
他的眸光盯著林仲久久沒有收回,你一個小開山境的代理族長,不想著怎么料理族長后事,就你長了一張嘴是吧。
他蒼鶴第一個聚兵前來,帶的族兵又最多,若能第一個開口,那……
可惜,就晚了那么一點點,功虧一簣啊。
真想攮死林仲一萬遍。
月華照落的荒原,渚水流淌的河畔。
北地人族部落數(shù)十位族長站在火樘面前,訂立了尊炙炎為上部,炙炎將庇護諸部,傳承諸部功法的盟約。
是夜,之前戰(zhàn)場上斬殺掉的鱷龍被扒皮抽筋,用渚水洗干凈,架上了烤肉架,諸部族兵共賀此戰(zhàn)勝利。
直到第二天,打掃完了戰(zhàn)場,按各部人頭分發(fā)完了戰(zhàn)利品后,諸部有序返回渚水北岸。
之所以按照人頭賜予獎勵,主要是這場大戰(zhàn)沒有準確的記功之人。
第一次面對炙炎的征召,諸部能來,火樘也沒有在這件事情上過于扭捏,該給的賞賜都給了。
各部回歸,沒有再繼續(xù)圍剿梟陽族。
炙炎部落想要的結果已經(jīng)達到,接下來的數(shù)十年或者上百年時間,或許都會與梟陽族保持一種互相攻伐的勢態(tài)。
不乘勝追擊,是怕引動太多的梟陽族目光投落。
哪一天炙炎擁有四階武者,成就伯部之尊,北地的梟陽族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
火樘帶領族兵得勝而歸,炙炎部的族人、屬民紛紛簇擁在了族地之外,烏泱泱的人群望著歸來的武者。
不少婦人、孩子翹首以盼,有些人在族兵中看到熟悉身影,眼中的擔憂化為了笑意,而有些人則捂住了嘴巴。
此戰(zhàn),炙炎本部族兵隕落族人三百三十七,受傷者過千,大多數(shù)都是輕傷,重傷者不足百人。
天脈武者沒有損失,主要是巨弩放平之后,第一波打擊下就將梟陽族的天脈武者干掉了大半。
接下來的兩天,歸來的火樘為戰(zhàn)死的族人進行了火祭,選定族地北方一片山谷為部落墳冢之地。
日后,凡炙炎戰(zhàn)死的族人和屬民,都將葬在這里。
神位移入祖廟供奉。
隨后,就是賞賜,在渚水荒原那是對附庸小部落的賞賜,多是些兵器甲胄什么的。
炙炎內(nèi)部的賞賜就細致多了,從武道修行資源獎勵,族兵后代蒙蔭進入巫殿、武殿等等。
炙炎部落從山野小族一躍成為諸部共尊的上部,很多東西都還沒有提上來,相關的賞賜制度等等,還都處于摸索草創(chuàng)階段。
祖廟。
“樘率領本部族兵四千,諸部聯(lián)兵近萬,在渚水河畔荒原擊破梟陽聯(lián)兵,斬首俘殺梟陽族一萬三千余頭。
接下來十年內(nèi),我北地人族諸部將有一段時間的安穩(wěn)發(fā)展時期。
樘已與各部四十三位族長歃血為盟,炙炎將傳布武道、巫道,帶領諸部共御梟陽,抵抗大荒天災**?!?/p>
火樘在祖廟中,聲音頓挫有力,說著此戰(zhàn)的戰(zhàn)果。
火咸侍立在一旁,佝僂的身子現(xiàn)在極力的想要挺直,臉上有著笑意。
“此戰(zhàn)之后,諸部共尊我炙炎為上部,我欲擇日祭祀先祖、祭器,穩(wěn)固上等部落之基?!?/p>
話音落下后,火樘將一份獸皮卷供奉在了供桌上。
這幅獸皮卷上有著歃血為盟的諸部名字,還有諸部族長的血印。
“嗡!”
隨著,獸皮卷盟約放置在供桌的剎那,祖廟內(nèi)的九鼎八簋發(fā)出了嗡鳴之音。
沈燦神識落在了祭器上,感應到了祭器中的波動。
諸部盟約的出現(xiàn),讓祭器中的祭靈產(chǎn)生了復蘇。
……
感應到祭鼎的回應,火樘心氣大震,祭器有靈,代表著認可了他的作為。
隨后,火樘看向了沈燦。
“阿燦,你看咱們什么時候大祭?”
沈燦從祭鼎上收回了神識。
“族長,咱們炙炎起于微末,之前祭祀也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來的,如今進階上部,還是要從外面取取經(jīng)才行。”
“燕然部?!被痖桃幌伦泳头磻^來。
沈燦點頭,說道:“讓火猴去一趟薊地吧,燕然部落晉升上等部落還沒多久,薊地見識過燕然部進階上等部落的人可有不少呢。”
沒多久,火猴進入了祖廟。
“阿猴,族內(nèi)需要你去一趟薊地。
咱們炙炎要晉升上等部落,若是大祭還是和以前一樣,不但失了威嚴,還會引得麾下小部落失去敬畏。
所以,你此去薊地,要打聽燕然部晉升上部大祭的步驟和規(guī)矩?!?/p>
“是!”
火猴沒有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火猴前往薊地自然不是獨身去的,沈燦還安排了鼉主引路。
有鼉主這個薊地老獸在,打聽一下燕然晉升上部的場景應當是不難的。
入夜。
送走了火猴后,沈燦回到了祖廟,眸光落在了渚水盟約上面。
作為廟祧,從祭靈引入部落后,和祭靈溝通成了他的日常。
只不過往日里,祭鼎內(nèi)的祭靈多數(shù)都處于‘沉睡’狀態(tài),今日渚水盟約放在供桌上的時候,‘沉睡’的祭靈有些蘇醒。
沈燦來到供桌前,將渚水盟約緩緩打開。
盟約上的內(nèi)容就是約定的幾件事,諸部共尊上部,炙炎庇護諸部,傳授武道修行。
“嗡!”
這一刻,祭鼎又有淡淡的波動響起。
沈燦神識隨之和祭鼎融在一起。
九鼎八簋內(nèi)的祭靈破碎的厲害,是由很多人族先輩的殘魂組成,只不過形成了一道主導意識。
可這道主導意識也不是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
“祭…”
恍惚間,混亂的波動在沈燦神識中匯聚成了字音。
“族…晉升……大…靈……”
混亂的波動不斷反復著傳遞而出,良久后,沈燦終于將這些散亂的字音匯聚成了一句。
“族部晉升,大祭有靈……”
……
而隨后的日子,炙炎部率領四十三部聯(lián)兵,在渚水河畔擊潰梟陽部聯(lián)兵,斬殺梟陽各部族兵過萬的消息,也逐漸在北地山林傳開。
沒辦法,雖說各部都居于山林,可之前在山林中到處霸占族地的梟陽族,一下子消失不見卻是事實。
特別是渚水以北的區(qū)域,徹底成了梟陽族禁地。
一部分在渚水以南的部落,也見到了梟陽族的大潰敗,一直惶惶的退到了曲水沿岸。
看到炙炎部沒有追殺上來,才松了一口氣,各部一看損失慘重,不要說反抗了,現(xiàn)在只能自保了。
此戰(zhàn),在北地山林傳開。
連帶著炙炎部落和諸部歃血為盟,傳布武道傳承的消息,也一并傳播出來。
一些接到炙炎族令沒聽命聚兵的部落,悔恨的差點沒把大腿拍斷。
給兵甲,傳武道,還受炙炎庇護,這樣的好事竟然白白錯過。
好在,炙炎部落即將晉升上等部落消息也一并傳出,諸部族長心中都有了計較。
在炙炎之名傳播的時候,北地山野中也有一些部落往北遷徙,來投奔炙炎部落,想要被炙炎部落接納。
對于這樣來投奔的部落,都被收攏成了屬民。
這已經(jīng)是第三批的屬民了,被安置在了第二批屬民聚落的外圍一圈居住。
人族這邊士氣大震,逃回去的梟陽諸部也發(fā)生了大的變革。
特別是在這場大戰(zhàn)中失去了天脈武者的梟陽小部落,成了莯鰍、牧鱘、虬熊三大部落吞并的對象。
由于虬熊受了重傷,在潰敗后沒有及時收攏潰敗的族兵,以至于讓莯鰍和牧鱘占了部分先機。
這兩部通過吞并梟陽殘部,各自部落族人數(shù)量不但沒有減少,反而都變成了超過五萬族人的部落。
唯一不好的就是損失的是精銳武者,收攏的是各部殘民,需要時間來沉淀,才能恢復和轉(zhuǎn)化成真正的戰(zhàn)力。
剩下的梟陽散民部落,眼看莯鰍等人露出獠牙,也只能帶著族人遠離三部族地,另尋地方建立族部。
炙炎在為晉升上部做準備,梟陽各部在默默舔舐著傷口,整個北地一時間竟然重歸平靜。
……
四個月后。
陽光普照,火燒云浮空西邊天穹。
炙炎部南部,一隊上百人的隊伍正在趕路,其中有十個人身上扛著竹籠,里面有著青色的鳥在鳴聲。
還有一部分人背著獸皮袋子,看上去里面的東西沉甸甸的。
領頭的正是蒼鶴。
得到炙炎大祭的準確日子后,他提前帶著族人就踏上了進貢之路。
這次,誓要第一個抵達。
這些日子以來,
每次半夜睡不著的時候,他一想到渚水河畔的歃血為盟,就想撕爛陽林部林仲的嘴。
炙炎族地上,黑色的石墻泛著金屬光澤,整個族地上方的祖廟外,一座寬廣的黑石廣場開辟出來,足以站上數(shù)千人都不顯得擁擠。
場地的四角上,有石樓屹立,四面皆有巨箭寒光閃爍。
祖廟外。
護廟的侍衛(wèi)從十二人增加到了三十六人,一個個壯碩如小牛犢子,身穿黑袍,身披統(tǒng)一的夔紋獸皮大氅,手握金瓜形錘。
三十六人分成兩排,沿著祖廟外石階上下站立。
神色肅穆,眼帶煞氣。
這三十六人自然不是火黿那些武殿的小家伙,都是參與過和梟陽大戰(zhàn)的武者。
從整個部落上萬族兵中甄選而出,其中炙炎本部族人有二十九人,七人來自屬民。
每一位都是開山境,荒之力最少都超過了四十。
火章就在其中,他已經(jīng)擁有了五十三荒之力。
可以說,火章這三十六人就是炙炎部落掌控的十幾萬人中,最強大的三十六位開山境武者。
對了,阿魚也在其中。
跟著廟祧,不顯山不露水的阿魚,現(xiàn)在有了五十五荒之力。
不過,阿魚也感覺到了自己氣力增加到了極致,想要再提升氣勁愈發(fā)的困難。
除了祖廟護衛(wèi)外,祖廟的內(nèi)部也有了變化。
原有的山洞進行了修葺,改建成了一座雕琢著荒獸紋路的大殿。
大殿外,還有幾位身穿夔文袍子的年輕男女,一個個神情鄭重的侍立在祖廟大門外左右。
祖廟中,沈燦擦拭著祭鼎。
他的衣袍也已經(jīng)不再是麻布的了,而是族內(nèi)養(yǎng)殖的桑蠶吐絲織出來的蠶衣,上面繡的夔文也清晰形象了很多。
供桌上,靈米、果子、祭肉日日換新。
沒多久,火樘走入了祖廟。
火樘身上的袍子也換了,一襲蠶衣同樣繡著夔紋,雖沒有華麗之樣,可穿在身上卻多了濃濃的威嚴。
這幾個月下來,火樘還蓄了胡須,神色間多了穩(wěn)重和威嚴。
“族長,擔心族祭的時候,梟陽族來搗亂?”
距離族祭之日越來越近,這是炙炎正式進階上部的時候,諸部共尊方為上部。
要是這個時候,梟陽族來陰的,有些防不勝防。
“血咒衛(wèi)和血海衛(wèi)都有半數(shù)南下,保證梟陽族最近這些日子過的充實。”
“火伏、火朧、火姜幾位弟子也跟著去了,族內(nèi)這里也都準備好了,何懼些許亂象?!?/p>
眼看火樘望著神位和祭鼎發(fā)愣,沈燦也感受到了火樘心中的那份緊張。
第一次嘛。
都一樣。
這些都是炙炎以往沒有經(jīng)歷過的事情,哪怕將炙炎三百年來各代先輩都挖出來,也給不了任何經(jīng)驗借鑒。
于炙炎部來說,火樘是在開創(chuàng)新的族史。
上部炙炎,從火樘始。
……
“稟族長,蒼鳥部族長蒼鶴抵達,進獻二階青羽鳥飛禽后裔五對,青梧點靈豢禽法一門,赤火鎏金鐵礦千鈞?!?/p>
火岐進入了祖廟,對著火樘開口。
“蒼鶴啊。”
火樘一聽來人,頓時就反應過來了。
“這是連蒼鳥部的立部根基都拿出來了?!?/p>
“要么不給,要給就得驚艷所有人,蒼鶴族長還是有韜略的?!?/p>
目前族內(nèi)的馴養(yǎng)飛禽的手段,還是靠著之前得來的巫傀術,這門馴禽法確實是來的及時。
“第一個趕到進貢的部落,我去接一下?!?/p>
火樘想了想朝外走去,從炙炎聚兵開始,蒼鳥部都很識趣,相應的,面子當然是要給的。
短短幾年而已,物是人非。
當年北地三部,上湖受到詛咒覆亡。
猿山遷徙之后,現(xiàn)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蒼鳥受到重創(chuàng),族力損失慘重,想要恢復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隨著蒼鳥部的到來,隨后的日子里,各部陸陸續(xù)續(xù)趕到了炙炎部落。
“陽林部落恭賀炙炎晉上部,進獻各類礦石萬鈞,古跡石壁畫十七幅。”
“燃木部恭賀炙炎上部晉升,進獻……”
……
渚水會盟之時,共有四十三部。
到炙炎大祭之前,前來炙炎部落的各部數(shù)量達到了一百零三部。
各部奉上來的東西,對于如今的炙炎部落不算什么,可各部的到來,讓炙炎這場大祭變得隆重起來。
族祭日。
沈燦在天還黑著的時候,就已經(jīng)站在了祖廟外。
族人正在往鐵鑄大鼎中傾倒血色溶漿,這是混合了巫藥、獸血、梟陽血、獸油的融合物。
大鼎一共九口,列陣在祖廟外。
當東方天穹泛起一絲光亮的時候,沈燦深吸一口氣,開口道:“燃血火?!?/p>
列陣在祖廟外的三十六位廟衛(wèi),齊聲高喝。
“燃血火!”
轟隆??!
火焰一下子從九口大鼎中燃起,血色的火焰映照而起,照亮了祖廟外廣場。
火光中,露出了早就趕來的族人身影,還有前來參與祭祀的各部族長。
轟隆??!
族地忽地開始震動起來,剛開始還是很細微的震動,后來震動越來越大。
祖廟下方的石階上,渾身散發(fā)著濃烈的血腥和煞氣的身影,正在拾階而上。
這些身影身披染血的甲胄,手握帶著血跡的巫刀、手錘,渾身煞氣沖天,一步步從族地下走向祖廟。
來到祖廟外的廣場后,列陣而立,口吐呼嘯,形成了雷音。
“嗚嗚嗚!”
守護在祖廟兩側,身披巫袍的巫師,吹響了手中的號角。
雄渾的號角聲,穿金裂石。
“殺!”
隨著號角聲,率領族兵列陣的火山咆哮一聲。
為了今日大祭,他帶著族兵早已演練過很多遍了。
“殺!殺!殺!”
近千列陣族兵齊齊仰天大吼,身上卷起的煞氣融合到了一起,形成了一股無形的風浪席卷四周。
伴隨著喊殺聲,刀勢愈發(fā)的凌厲,仿佛眼前還有梟陽異族一般,殺意騰騰,戰(zhàn)意沖霄。
圍聚過來的族人,各部族長紛紛被席卷而來的戰(zhàn)意沖刷,下意識想要往后退兩步。
咚!
當戰(zhàn)意沖入祖廟的時候,祭器如鐘鳴響起。
咚!咚!咚!
清脆的聲音連綿不絕,恍如擂鼓之音。
居于祖廟外正中的沈燦神識隨之放開,他的神識感應到了祭鼎中泛起的音波,和演武的族人戰(zhàn)意匯聚到了一起。
“殺!”
近千人又一次仰天長嘯,如受指引,刀出整齊劃一,引動長刀錚鳴,音波滌蕩天地,涌入山林。
巨岳山脈深處,黎明陽光還沒有照到的幽谷內(nèi),霧氣翻涌,一道模糊的身影從霧氣中出現(xiàn),閉目側耳,好似在傾聽。
良久,‘他’睜開眼,眼中有著迷茫,好似在回憶著什么。
隨后,‘他’動了,只有上半個身子的‘他’如鬼魅一般穿山越嶺,朝著山外飄去。
眨眼間,就消失在了天際。
……
炙炎祖廟外。
千人演武匯聚的恢弘戰(zhàn)意滌蕩在部落內(nèi)外,各部族長在這種戰(zhàn)意下,也根本抵擋不住,紛紛俯首。
這千人全是開山境,渾身煞氣驚天,皆有梟陽狗命在身。
染血的甲胄,干涸著梟陽血的巫刀,還有刀身上的裂紋和斷口,無一不是斬梟陽而留下。
有這千人之兵,北地人族諸部再無人敢掠人炙炎鋒芒。
哪怕是梟陽族,在不找主脈外援的情況下,也只能乖乖窩在曲水流域不得北上。
咚咚咚!
這一刻,眾人聽到了祖廟內(nèi)愈發(fā)急促的擂鼓之音,心神也隨之提了起來。
沈燦作為廟祧神識和祭器共鳴。
隨著祭器的音波的傳遞,他的神識在祖廟外,看到了一道赤著上半身的中年男子。
模糊的身影泛著古銅色光澤,懸浮在祖廟上方,靜靜的俯瞰著炙炎部落,最后都落到了演武的上千族兵身上。
似又回憶起了什么,眉頭皺起。
沒多久,虛幻的身影如泡影般破碎,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