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先輩,還是?
很明顯,這是因為炙炎晉升上部的大祭而被引過來的。
至于為啥又不見了,沈燦也摸不清楚。
祭祀還在進行,他快速的收束心神,暫時將中年虛影的事情壓下。
此時演武已經接近了尾聲,沖天的煞氣和祭鼎的嗡鳴聲交織融匯在一起,族人和前來進貢的各部族長都沉浸其中。
“諸部獻祭。”
演武完畢當一眾武者側方有序退下,隆隆的聲音從祖廟外侍立身影的口中響起。
祭品的盛放,先從諸部開始,然后作為主人的炙炎部落,以荒獸祭品收尾。
此刻,蒼鶴從諸多族長中走出,整了整衣衫。
“蒼鳥部,獻祭青梧點靈豢禽法。”
“月桂部,獻祭三彩翎雉一頭。”
……
“陽林部獻祭古跡石壁壁畫十七幅。”
……
祖廟外臺階下,年輕的少年巫者手握木牌,根據木牌上記錄的內容,依次高聲喝唱。
每一次話音落下,下方人群中就有武者走出,將之前各屬部進獻給炙炎部落的貢品送入祖廟。
這些東西,諸部來炙炎部落的時候,都已經稟告過了。
可炙炎要求在祭祀的時候獻入祖廟,各部族長也不太明白為何要這般做,但炙炎怎么吩咐他們怎么做就是了。
一件件貢品送入了祖廟后,祭器內本就有波動的祭靈,愈發的活躍起來。
諸部朝著祖廟供奉祭品,代表著諸多附庸部落不但是名義上成了炙炎的下部,也納入了祖廟祭祀體系中。
作為廟祧,沈燦已經回到了祖廟內。
在各部貢品進上來后,他以血為墨,筆走龍蛇,將巫文繪制在其上,方才一一放入供桌上。
祖廟外唱名源源不斷,一百多座部落需要持續很長時間。
當沈燦正在一口陳年老酒壇上繪制獸血巫符的時候,突然感覺祭鼎內的波動倏忽間有了變化,更加活躍了幾分。
隨后他看了看手中的酒壇。
不對,不是這壇酒引動的。
沈燦的神識始終在祭鼎周圍徘徊,他很快發現導致祭鼎出現波動的原因,來自之前放上的貢品。
他的神識落在供桌上,從諸多貢品間徘徊感應,有獸皮書冊,有酒水,有飛禽,有壁畫。
細細的感應著每一件貢品,在神識落在壁畫上的時候,祭鼎內的波動猛地停滯了一下。
見狀,沈燦將供桌上的古老石壁畫攝取起來,朝著祭鼎最近的位置放了下去。
祭鼎內,諸多殘破魂影交織在一起,渾渾噩噩,如同一團混沌。
在十幾幅古壁畫靠近后,一道有別于混亂無序的意念波動傳遞而出。
這場景,就像是上次火樘進獻盟約書一樣。
那時候沈燦就猜測過,是盟約書的出現,喚醒了祭鼎內混沌狀態祭靈中的某一位先輩殘魂。
這一次是舉族大祭,祭品都被沈燦繪制上了巫文。
此刻,巫文就像是聯通的媒介,絲絲血色華光顯化出了壁畫上的樣式,被祭鼎吞噬了進去。
在沈燦的感知中,似乎是因為壁畫的刺激,祭鼎內本來混亂無比的殘魂中,有一尊在‘復蘇’。
有一種要脫離出殘魂團,自行具現的趨勢。
隨著時間的推移,諸部進獻的貢品接近到了尾聲。
接著,又是炙炎部落族人從火樘開始,到各位天脈武者、族兵、族人,甚至是小娃娃,一一帶著貢品進入了祖廟。
在這種帶著敬畏之心進獻貢品的場景下,族人對先輩們的敬畏也達到了頂峰。
前來進貢的諸部族長,同樣朝著祖廟的方向禮敬。
這一刻,整個族內所有族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祖廟上。
轟隆隆!
整個炙炎部落上空卷起了一道無形的氣浪,炙炎族人和屬民對先輩敬重、信奉的念頭,融合了自身精氣神形成的無形能量,化為了浪潮朝著祖廟的方向涌入。
愿力如潮,祭鼎如鼓。
咚咚咚!
如雷一般的轟鳴聲從祖廟中傳出。
祭鼎內的祭靈,如鯨魚吸水一般,將涌入的愿力大口大口的吞掉。
沈燦的神識感應著祭鼎內部的變化。
這一刻,祭鼎的內部出現了一大一小兩道虛影。
大的還是當初從姑鳧山接引回來的樣子,數不清的殘魂還在無意識的吞著族祭產生的愿力。
在這個過程中,這些沉睡的殘魂沾染了炙炎部落族人愿力后,氣息也逐漸開始‘炙炎’化。
小的虛影朦朦朧朧,同樣在吞噬著愿力,只不過相比于大的混沌團,他汲取的愿力如同一道小小溪流。
大的虛影匯聚的殘魂太多,哪怕是鯨吞著炙炎族的愿力,可分攤到每一尊殘魂身上就顯得很少了。
在沈燦的感應中,大虛影中殘魂都在沉睡,是在無意識的汲取愿力。
而小魂影具現出了模糊的身影,類似人有了自主呼吸一般,有意識的吸納愿力。
看到這一幕,沈燦朝著廟門前的廟侍傳音。
“祭牲!”
隨后,廟侍們齊齊大喊。
“祭牲!”
“吼吼吼!”
荒獸的咆哮聲響起,三頭體魄碩大的裂山夔被朝著祖廟抬了過來。
最大的那頭裂山夔的獨角上還泛著一點點紫紋,額頭有著一圈紫色的絨毛,看上去神異無比。
三頭裂山夔放下后,廟侍快步而來,懷中抱著盛放了清水的銅器,以樹枝沾水清掃著裂山夔的身上。
其實,這些裂山夔早就餓了幾天,渾身也都清洗的干干凈凈,連鱗片縫隙都被族人刷洗了好多遍。
沈燦從祖廟中走出,身后跟著兩位廟侍,一個手捧鸞刀,一個懷抱血樽。
他一出來,就成了矚目的焦點,密密麻麻的眸光投落過來。
族人的眼中帶著灼熱,口中喃喃。
各部族長則是瞪大了眼睛,想要看看炙炎上部的廟祧,唯一的三階巫師是何等樣子。
可惜,任憑各部族長如何觀察,沈燦的面龐好像始終籠罩著一重霧氣,讓他們難以看清楚。
神秘,強大。
來到第一頭紫毛裂山夔面前,沈燦抬手,廟侍就將血樽遞了上來。
蘸血為墨,以指為筆,開始在裂山夔的耳朵上繪制起巫符。
這套巫符還是火咸教給他的,沈燦已經不知道畫了多少遍了。
可這一刻,當指頭落在裂山夔耳朵上的時候,指尖泛起了光華,族部上空匯聚的族人愿力,分出了一縷落到了指尖位置。
隨著巫符勾勒而出,璀璨的華光亮起。
“這……”
蒼鶴站在了諸部族長的前排,望著裂山夔耳朵泛起的一枚枚蜿蜒扭曲的紋路,他下意識的喃喃開口,可又不知道如何形容。
其他各部族長也一樣。
族祭,各部年年都有。
可都沒有這種異象出現過。
原來祖宗真的會顯靈。
難道這就是小部落和上部真正的差距所在?
很快,兩只裂山夔耳朵都被繪制上了巫符,巫牲咒響起的一刻,刻畫在裂山夔耳朵上的巫符又一次亮了起來。
這一次血墨游走間,滲入了裂山夔的腦殼中。
沈燦接過鸞刀,刺向了裂山夔,獸血灌入血樽之中。
【祭主掠取三階裂山夔壽元九百九十九年】
而后,沈燦帶著盛滿了獸血的血樽走回祖廟,將血涂抹在了祭鼎上。
這一刻,獸血上方亮起了一枚枚之前刻畫的符文,好似溝通媒介似的,當即就引起了模糊身影的矚目,開始將獸血吞入體內。
只不過模糊身影哪怕有意識的吞獸血,自身畢竟太弱,還是沒有搶過混沌狀態中的數不清殘魂。
見狀,沈燦如法炮制,將剩下兩頭裂山夔一并獻祭。
可獻上的獸血,依舊沒有讓模糊的魂影完全具現出來。
他立馬就反應過來,這是能量不夠,三頭裂山夔快速的被分割,取出了胙肉放在了供桌上。
可胙肉并沒有消耗。
很快,又有其他祭品供奉上來,可沈燦發現這些祭品可以被無意識的混沌團殘魂們吞噬,顯化出來的獨立魂影卻對祭品失去了興趣。
此刻,族中匯聚的那股最高亢激昂的愿力,已經被吞噬干凈了。
族人灼灼精氣神也從巔峰狀態滑落了下來。
“還不夠。”
沈燦站在祭鼎面前不動。
整個祭祀如同靜止了一樣,祖廟外族人都在望著祖廟,。
祖廟外,火樘肅穆而立,當族人看到火樘靜靜的站在祖廟外時候,心一下子又穩當了起來。
按照后續流程,祭品之后還有一場儺舞,而后作為族長的火樘,還要在祖廟前誦讀祭文,祭告先祖炙炎今日晉為上部。
火樘朝著祖廟望了一眼,他只能隱約感覺到祖廟有著變化,可卻無法真實感應。
駐守在祖廟外的廟侍和廟衛,就只感覺到了祖廟內氣息玄妙,讓他們深感神秘。
至于圍聚在外的族人們,就更加如霧里看花。
祖廟內。
沈燦將手按在了祭鼎上。
模糊的殘魂虛影再次動了起來,沈燦體內的巫力、血氣如同開了閘一般,快速的被殘魂吞噬了起來。
本就快要顯化出較為清晰身軀的虛影,在這一刻,突然口中無意識的嘟囔了起來。
斷斷續續的念頭匯聚成了字,可前后并沒有相連,更像是一個接一個的往外蹦字。
這場景在之前盟約書供奉的時候出現過,只不過此刻一道獨立在諸多殘魂之外的身影出現,沒有那么多混亂的嘈雜聲。
“荒虎踞山……弓弦……鹿掛……擎天……”
“…熊抱…圓……一……”
……
“五荒……樁…獸樁…真……獸……”
……
“五荒真獸樁。”
將斷斷續續的波動捕捉后,沈燦恍然反應過來,祭靈傳遞出了一門法。
這是一門殘缺的淬體法門,以五獸為基,契合五行,可比炙炎目前傳承的夔牛法全面多了。
人族先輩之前給了火樘傳承就已經很驚人了,沒想到還能往外傳法。
隨后,沈燦繼續和這尊祭靈殘影溝通,可惜殘魂對外散發的波動屬于無意識的,根本無法和他進行溝通。
他只能捕捉殘魂對外釋放的波動。
沈燦猜測這門法應該是尊殘魂生前修煉過的法門,銘記在了記憶深處,甚至成了本能。
在此刻被喚醒后,下意識的說了出來。
早在接引祭靈的時候,沈燦就知道祭靈乃是先輩殘魂。
先輩逝去之后,殘留下來的本能庇護后輩部落。
現在來看,先輩不僅能庇護后輩部落,還有著傳承武道的職能。
只不過大荒危機重重,小部落朝聚夕散,頻繁的顛沛流離早就沒有了接引先輩殘魂的能力,自然不用再說什么接收武道傳承了。
祭祀先祖因此也成了習俗,再無和先輩溝通的可能。
至于那些大部落,根據薊地傳回來的消息,今時不同往日,從山林間能接引回來的人族先輩越來越少。
傳承久遠的伯部,都是各自族內的強者逝去后,進入祭器化為祭靈。
部落自家人所化的祭靈,自然也就沒有必要傳承武道了。
唯一可惜的是,先輩傳承的武道是殘缺的,沈燦不知道這是個例還是海量情況。
可他有種感覺,先輩傳承的武道應該多有殘缺,逝去后的本能,能帶著多少傳承根本不是先輩自己能決定的。
雖說這門法是殘缺的,可對沈燦來說,殘不殘缺不重要,有這門法很重要。
他和其他上部、伯部的廟祧不一樣。
大家都能和祭靈溝通,可其他部落的廟祧沒有他會推。
一門功法的完善需要很長的歲月,斷層的功法同樣如此,想要完善很可能需要幾代人,數百上千年都難以補全,或者無法修補到原有層次。
當然這不排除部落出現天才,一下子將傳承的殘缺法門推衍完全甚至超越原版的情況。
可這畢竟是極少數。
以如今人族這種情況,出現斷層的傳承應該超乎想象的多。
之前沈燦推衍陵魚法的時候,從鐵木船上的獸紋圖開始,就是因為知道的太少,才會推衍的那么慢。
可此刻祭靈傳遞出來的這門法,雖說殘缺,可基礎骨架都在,這種推衍起可就相對簡單容易多了。
只要祭靈前輩能記起來一部分,那么他就能讓古法重現。
抱歉,更新晚了,有些卡文,稍后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