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晚寧太知道祁蘅和桑余之間的死結(jié)在哪里。
也知道,怎么羞辱桑余才會讓她心痛。
可桑余早就對她的嘲諷無所謂了。
“貴妃娘娘的兄長可好些了?”
陸晚寧的神情一變,渾身血液都冷了。
“你個蛇蝎婦人,還敢提我哥哥?”
陸晚寧想起自己的哥哥奄奄一息,按耐不住,揚手就要扇桑余耳光。
桑余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再沒力氣,拿捏一個嬌生慣養(yǎng)的女子還是綽綽有余。
桑余唇角勾起笑意:“貴妃娘娘還這么耿耿于懷?”
她緩緩摸向自己頭頂?shù)陌l(fā)簪,眸光逐漸冷厲。
“就不怕,我也一簪子要了你的命?”
陸晚寧瞳孔一縮,面露恐懼。
“你敢?!”
桑余盯著她的眼睛,她見過太多雙這樣臨死前害怕,又佯裝倔強的目光。
她鄙夷的笑了笑,緩緩說:"沒有敢不敢的,貴妃娘娘可別把我惹急了,否則我這樣一個蛇蝎女子,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桑余松開她,后退一步,臉上又恢復了那種疏離的淺笑:“夜深了,娘娘還是快去照顧陛下吧,免得陛下醒來見不到人,又要四處亂跑。"
陸晚寧氣得渾身發(fā)抖,卻不敢再動手,只能恨恨地瞪了桑余一眼,甩袖離去。
待陸晚寧走后,桑余強撐的冷靜瞬間崩塌。
她跌坐在床邊,筋疲力盡。
腦子里想的,全是祁蘅方才說過的話。
師父……會不會沒有死?
"云雀,"她輕聲喚道,"明日一早,去養(yǎng)心殿求見陛下!"
——
祁蘅在晨曦中醒來,頭痛欲裂。
他睜開眼,陸晚寧正守在床邊,一臉擔憂地望著他。
"陛下您終于醒了!"陸晚寧驚喜地叫道,立刻命人端來湯藥,"您昨夜燒得厲害,可嚇壞臣妾了。"
祁蘅扶著頭,不由皺眉,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竟在長樂宮。
他明明記得……雖說記憶有些模糊,但有桑余的氣息,他應是不會記錯。
"朕怎么會在這里?"他聲音沙啞地問。
陸晚寧眼中閃過一絲嫉恨,但很快掩飾過去:"是昭妃叫臣妾去接您的。”
祁蘅聞言,臉色一沉。
自己這是昨夜真的又去了桑余的宮里?
"陛下,您先把藥喝了吧。"陸晚寧殷勤地遞上藥碗,"陛下生病,臣妾實在心疼……"
祁蘅接過藥碗一飲而盡,心中卻沉重復雜。
“她為何叫你去接朕?”
是她那個破宮殿里,住不下多一個人嗎?
“她說……說陛下病糊涂了走錯了地方,讓她很是困擾。”
祁蘅的手凝固住,嘴里無意識的重復著那句話。
困擾她?
她就這么迫不及待地把他推給別人?
"趙德全!"他揚聲喚道。
趙德全小跑進來:"奴才在。"
"回養(yǎng)心殿。"祁蘅掀開被子就要起身,卻被陸晚寧攔住。
"陛下龍體還未痊愈……"
"朕沒事。"祁蘅冷冷打斷她,徑直向外走去。
陸晚寧有些錯愕,大抵是沒想到祁蘅醒來后會這般冷漠。
“臣妾……恭送陛下。”
祁蘅聽到陸晚寧落寞的聲音,這才反應過來。
他忽然停下腳步,回首看向她,神色溫軟了幾分。
“愛妃這一夜辛苦了,朕還想陪你用完早膳,只是今日還召見了幾位大臣,實在不便多留。”
他的神情又恢復到從前那樣溫柔,陸晚寧這才松了口氣。
心里盡管委屈,卻也比剛才欣慰多了。
“臣妾明白,陛下照顧好自己。”
“嗯。”
祁蘅轉(zhuǎn)身走了。
回養(yǎng)心殿的路上,祁蘅坐在轎輦上,面色陰沉。
他的腦海中不斷回放著陸晚寧那句話——"是昭妃叫臣妾去接您的"。
她竟然敢把他送走?
一陣尖銳的酸痛從胸口蔓延開來,這種痛楚比風寒帶來的頭疼更甚,像是有人用鈍刀在一點點剮蹭他的心。
祁蘅自嘲地勾起嘴角,眼底卻是一片陰郁,
果然,她巴不得把朕推得遠遠的。
劇烈的咳嗽突然襲來,祁蘅彎下腰,咳得撕心裂肺。
趙德全慌忙上前攙扶:“陛下,當心龍體啊!”
經(jīng)過御花園時,有個小太監(jiān)忽然上前稟報:"陛下,昭妃娘娘在前方求見。"
祁蘅目光一頓,遠遠看到一襲素衣,站在涼亭中,晨光為其鍍上一層柔和的輪廓。
他心頭涌起一股沖動,想立刻上前問清楚昨夜的事,問她為何要送他走……
但隨即想起陸晚寧說的話——她說自己走錯了地方,讓她很是困擾。
祁蘅的眼神登時冷了下來。
"不見。"他揮手調(diào)轉(zhuǎn)方向,聲音冷冷,"告訴她,朕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她!"
趙德全驚訝地看了主子一眼,不敢多言,只能跑去傳話。
他小跑著來到?jīng)鐾ぃ~上都滲出細密的汗珠。
桑余就站在晨光中,素白的衣裙被微風輕輕拂動,像一朵隨時會消散的云。
"娘娘……"趙德全艱難地咽了咽口水,"陛下說……說……"
桑余平靜地注視著他,那雙總是淡漠的眼睛此刻卻生出焦灼:"陛下說什么?"
趙德全嘆了口氣,一字一句道:"陛下說……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娘娘了……"
桑余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她望向祁蘅離去的方向,龍輦早已消失在宮道盡頭。
趙德全解釋道:“陛下是還病著,才說出這樣的氣話,娘娘不必掛懷。”
“臣妾明白了。”
待到趙德全走后,云雀急忙扶住桑余,不解道:“陛下怎么會生這么大的氣?”
“或許是陸晚寧說了什么。”
他們之間本就嫌隙隔閡頗深,也不奇怪。
她只是想知道師父的事。
現(xiàn)在想想,就算是祁蘅愿意見她,應該也不會如此輕易的就問出來。
是自己唐突了。
“先回宮,一定有辦法。”
祁蘅坐在轎輦上,沒走出去多遠,他忽然問:“她沒說找朕什么事?”
趙德全一怔,搖了搖頭,如實回答:“沒有。”
陛下怎么突然這么問?
剛不還說,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昭妃娘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