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寂靜無聲,劉一燝的余音在空氣中回蕩,似乎空曠的奉天殿又有了高聳華麗的圍墻立柱,朱慈炅的繡金披風飄蕩,似乎那便是奉天殿的屋梁金瓦。
徐光啟此時站了出來了。
“臣等謹遵圣諭!”
后面立即響起大片回音。
“臣等謹遵圣諭!”
嘴上如此說,但很多人已經慌成狗了。
到底疫情是怎么樣的啊?才死三百個人啊,皇帝居然發天下勤王令,雖然那只針對醫者。
完蛋了,跑不了了。不問情由,立斬焚尸,尸骨無存啊,還是算了吧。
軍法管制,辭官都不行啊,會被當成逃兵砍了的。
看看那個管理辦法吧,老天,好命苦啊!
都怪小皇帝,筑京觀,埋活人,報應來了吧,可是我是無辜的啊。
無論朝會的官員怎么想,在朱慈炅親自坐鎮指揮下,緹騎四出,錦衣衛和東廠人員瞬間從皇宮涌出,大明南京甚至整個南直隸,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動員了起來。
諸位親王都留在了皇宮,聚在朱由崧的辦公大殿,也是柔儀殿的右側殿。他們大多驚慌的躲在窗欞后,看著外面柔儀殿的官員武將進進出出。
邱致中為《朕問》調來的印刷人員,太監工人占據了柔儀殿的左側殿,由朱慈炅的中書起草的各種政令紛紛送來,排版都排不過來啊。
邱致中人已經忙到飛起,抓著一個綠袍官員衣領,厲聲喝問。
“南直哪里還有印刷機和工匠?”
“國……國子監。”
“你他媽還傻站著干什么?馬上,全部給咱家調過來。”
他已經忘記了這個官員被他抓著。
墨香未干的重級疫區管理辦法,剛剛印出來,就被等候多時的東廠番子一個抬走,他們要向全南京的所有衙門發放。
十八歲的貢生黃宗羲此時正在南京雞鳴寺內與七八個舉人監生飯后小憩,這里是他們的秘密據點。
他在跟好友們講述東林前輩的“抗閹秘聞”,當然,他的秘聞很吸引人,雖然不知道信源,但一點也不妨礙群情激憤。
他跑到南京來純粹是想找劉一燝為他父親翻案,劉閣老官大事忙,純純忽悠東林后輩,一點也沒把他的事放在心上。于是,他只好聯絡同儕,試圖給劉閣老制造點壓力。
大門被人一腳踢開,
“全是士子?你們被征招了,收拾東西,跟我們走。”
一群錦衣衛闖了進來,然后還找了方丈出來。“抗疫期間,禁止聚集,違者必究。”
黃宗羲相當傻眼害怕,閹黨又出世了?什么抗疫?但他低著腦袋,不敢反抗,默默跟隨。
秦淮河上,一座座畫舫本來不在營業時間,一大群衙役跑過來。
“老板娘何在?從現在開始,你們必須停業了。嚴禁聚集,清潔衛生,防疫抗疫,人人有責。”
一個壯漢從一座畫舫里走出來,一臉怒火。
“老子五軍營千戶?你們哪部分的?哪個王八蛋的命令?”
衙役們大喜,飛快回頭,大聲招呼。“緹騎,緹騎。這里有個逃兵。”
四個飛魚服猛男聞聲而至,壯漢連啥情況都沒有弄清就被拿下,綁進了軍營。
金玉客棧,來自蘇杭徽的三位富商,盡皆一身黑綢,富貴逼人。
一頓午飯,他們吃了快兩個時辰,客棧小二和他們的自家仆從均守候在旁,小心伺候。
“福王的鐵礦雖好,那是福王,只要你敢接手,保證第二天就有官府來查,狗太多,骨頭不夠,那利潤還不夠打點的。”
“表弟所言甚是,益王府的瓷器有沒有搞頭?”
“有。但是家里不好辦,只能走外面。在家里,不論在哪都有大豪找麻煩的,想在家里搞,要看你在徽州那邊的地位夠不夠?”
“外面二位有渠道嗎?”
“萬兄別裝醉,你不是和魏國公府有聯系?這是我表兄,幫幫忙。”
“國公府的船,空位很緊張啊,不好辦,不好辦。”
“兩千兩。”
“少了,不是我做主啊。”
“三千?”
“別扣扣搜搜的,低于一萬,想都別想。”
“太多了,外面有風險的,我們都是小商人啊。”
三個人都是好酒量,看著都是滿面紅光,一談到銀子,渾濁的目光瞬間清醒,這也是優秀商人的基本素質。
可惜,三個人的清醒瞬間被打斷。
“掌柜的出來,所有住戶,登記管理,嚴禁出入。大疫期間,禁止聚集,屎尿危險,亂倒罰款。消滅四害,整潔房間。抗疫除疫,人人有責。”
由里長帶領的四個士兵和一個秀才書生,進屋就是敲鑼大吼,書生還拿著紙筆,盯著目瞪口呆的客棧掌柜。
“店中有無病人?”
龍江碼頭的力夫們正在船上搬卸貨物,一隊驤云衛騎兵如風而至。
“全體下船,暫停裝卸。所有船只靠岸,聽從指揮。”
力夫們很害怕,雜亂慌張中,所有人聚集。
“南京大疫,所有青壯,皆需臨時服役,碼頭封鎖出入。所有客商,若無住所,統一安排到城外大營。別想跑,外面還有水師封鎖,他們就是直接砍腦袋了。”
一隊隊青壯一個個心驚肉跳的被兇惡的騎兵帶走,繁忙的碼頭立時一空。
旁邊一座茶樓中,一個青年拍案而起,帶著隨從匆匆下樓來到騎兵首領面前。
“你是誰?老子魯藩東陽王次子,東陽王府的貨還沒卸,馬上把人給老子叫回來。”
“這位朱將軍,末將奉圣旨行事,請你遵循抗疫禁令。”
“老子管你狗屁圣旨,馬上給老子卸貨。”
驤云衛騎兵臉色大變,為首者雙眼微閉,長刀如閃電劃出,魯藩一位奉國將軍人頭落地,死不瞑目。
南京城里剛剛感謝過太祖子孫的叫花子也遭殃了,鎮岳衛的士兵沿街清掃,有一個算一個,通通扔上身后大車。
跑,跑不過啊,這幫殺神不是人。
大車將人全部拖進臨時安置大營,不分男女,全部拔光,破衣爛衫統統扔進冒泡的石灰水,旁邊無數大鍋正燒著開水。
乞丐們嚇暈幾個。
“軍爺,我的肉是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