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炅微微錯愕,這是來送人頭的?
與會的衡藩朱由棷雖然現(xiàn)在只是鎮(zhèn)國將軍,但人家是嫡子,還是燕系的,只要他聽話,朱慈炅已經(jīng)決定大祭后就允他襲衡王了。
淮藩世子朱常清也是這樣,世子位置,萬歷帝就定了,法定繼承人,大祭后馬上就能襲爵。
這兩人代表衡淮兩藩一點問題都沒有,大家都默認(rèn),沒有人能爭。
秦藩是個什么情況?秦王朱存樞絕嗣了。
朱存機只是他庶弟,而且也不是唯一庶弟,還有朱存極、朱存楅等好幾個人的。朱慈炅也隱約聽到這幫人在活動,為了減少開支,內(nèi)閣和宗人府一慣壓著秦藩的,這至少得拖好幾年,最后人選也未必是朱存機。
至于朱由杞,朱由梁,朱由楥三個都是親藩世子王子,但你們老爸都活得好好的呢,你們急什么急?
況且,這諸王大會都是大人,你們?nèi)齻€一個十一,一個五歲,一個十歲,這餓肚子你們?nèi)艿昧藛幔?/p>
朱慈炅沉吟片刻,恐怕這是秦藩搞出來的事。哄騙裹挾兩個無知少年,還把朱由崧也請出來了。
也罷,你們想來就來吧,來了,大明親王除了信王就齊活了。
不過朱慈炅沒有直接招入,轉(zhuǎn)頭看向周王,
“周王尊長怎么看?”
周王朱肅溱眼瞼微垂,不動如鐘。
這注定是一場影響深遠(yuǎn)的藩王會議,他其實理解朱慈炅削藩的苦心。因為他也感同身受,周藩的窮親戚同樣一直困擾他。
但朱肅溱也有私心。
他想要獲得更多的主導(dǎo)地位,回京參政也可以,但不能被燕系打壓成應(yīng)聲蟲,周王想要更大的權(quán)力,至少督政院首的位置要留在太祖系手中,可以不是他本人。
“回陛下,秦王雖逝,秦藩仍存。”
朱慈炅點頭。
“那就請南監(jiān)國、永壽王和朕的三位小叔進殿吧。”
永壽王朱存桑是秦藩唯一還在傳承的郡王,其實秦藩還有好幾個親王子可以封郡王。但自秦定王絕后選中尉襲秦王后,禮部就此有了說法,秦王子一律奉國中尉。
萬歷帝強封了個崇信王,但大約是賄賂不到位,魏忠賢主政時又不認(rèn)了,各種折騰秦藩。秦藩自己也各種作妖,除了永壽王一脈傳承有序,其他郡王冒封事件層出不窮,相繼除國。
朱慈炅也得感謝這些除國絕嗣,不然現(xiàn)在的郡王不是兩百多,而是五百多。
朱存桑已經(jīng)年近六旬,精神還是不錯的,當(dāng)他被請進殿而朱存機被拒之門外,他就知道朱存機的謀劃落空了,但銀子肯定是不退的。
朱存桑落后朱由崧一步,進殿先向朱慈炅行禮,朱慈炅卻起身讓到一邊。
“先給太祖和高皇后上香。”
朱存桑瞬間凝重。這恐怕不是朱存機打聽到的啥分紅大會,在坐親王俱是神情嚴(yán)肅,自己好像闖進了鯊魚群的小魚。
一番禮儀歸坐后,朱由梁撲到了福王朱常洵肉山上。
“三伯王,我怕。”
諸王莞爾,這個才是正常的娃娃,哪像上首那個妖怪。
朱慈炅皺了下眉,三歲看老,這娃有些讓人失望。
朱由梁在家里可是小霸王,很難伺候的主,在北京時還欺負(fù)過朱由榔,結(jié)果一出門,蔫了。相反,朱由榔卻十分活潑膽大,率真可愛,在哪都一樣。
不過,朱慈炅也對朱由梁有些同情,這輩子他大約不會被建奴砍頭了,但多了個就大他幾歲的蒙古后媽。
你要是是這性格,可真就辜負(fù)了天啟爸爸的疼愛,你這么小就得了的世子位子怕是要很懸了。哪天要是聽說你后媽懷孕了,一定要往朕身邊跑,否則你小命危險。
朱常洵抱著朱由梁,輕拍他后背。
“別怕,都是親戚,就坐伯王身邊。”
朱由楥和朱由杞兩個少年也坐到福王身后,對面太祖系諸王有人暗自皺眉,萬歷帝這一脈似乎都是唯福王馬首是瞻。那福王的話語權(quán)不要太大了,要提醒皇帝小心福王。
朱存桑乖乖回到靠近門口最后的位置,就在朱履祜身后。看到朱履祜痛苦扭曲的臉龐和他后背蟒袍隱隱滲出的血跡,朱存桑心中一片冰涼。
朱存機,得加錢。
朱由崧反而沒有回到福王身邊,他就在朱慈炅身側(cè)面對諸王而坐,小聲的在朱慈炅耳邊說話。
“皇上,臣被秦藩的人包圍了,他們逼我——”
朱慈炅舉起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好了,朕知道了。你來了也好,幫忙記錄。”
享殿內(nèi)很快恢復(fù)了安靜,諸王緊張的心情被秦藩打斷,很多人也恢復(fù)了冷靜。小皇帝不是要搞政變,而是****,否則諸王已經(jīng)失去了武力,也全部在南京,他一張圣旨,誰能反對。
換句話說,只要不觸碰皇帝底線,一切都可以商量。皇帝的要求其實只有兩個,第一、削藩,一起為削藩站臺,第二、組建皇資公司。
至于督政院,大約是削藩的補償,除了少數(shù)人,很多藩王并不在意這個。
朱慈炅清脆的童音再度響起。
“人齊了,咱們繼續(xù)第一項議題。以《皇明祖訓(xùn)》精神為指導(dǎo),重修家規(guī)。誰還有意見的?”
朱存桑躲在角落,嚇了一大跳。啊,諸王開會討論的是這個?老天,朱存機,你怎么不去死。但他可不是朱履祜這樣的愣頭青,一動也不敢動。
正在親自研墨的朱由崧都是一抖,怪不得父王不讓我來,這是天坑啊。
成祖系的襄王朱翊銘第一個開口支持。
“臣無異議。”
太祖系的蜀王朱至澍第二個開口,目光不經(jīng)意的瞟了眼神主牌位后懸掛的太祖畫像。
“皇帝主持重修,臣亦無異議。”
朱慈炅露出微笑,果然,都是賢王嘛。
等等,什么叫皇帝主持重修?
皇帝主持重修,朕找你們來干什么?
這個蜀王是壞人。
朱慈炅馬上糾正。
“不是朕一個人修,是朕與諸王一起修。”
蜀王朱至澍臉上露出凄涼笑容,雙目微閉,眼中恍惚閃過天府之國一片又一片的麥田。
“《春秋》曰:夏五月,鄭伯克段于鄢。陛下,欺天可,欺心亦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