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炅看起來非常爽快的提筆給劉一燝寫下手令,準許劉一燝進入昭武衛拘押大營,提審釋放官員。
王坤捧過朱慈炅的重啟短劍,收起劍穗,將劍首印在紅色印泥里,遞給朱慈炅。劍首里藏了一方玉印,是一塊非常少見的白玉雕成的。
這塊玉不知出處,但通透無雜質,非常小巧漂亮,是一位朵顏牧代官獻給他的天可汗的。經過平遼總監王世德之手,輾轉來到朱慈炅手中,朱慈炅在天津時將此玉制成了他的私印。
他還將這枚私印裝在了重啟短劍劍首,于是這印就進化成了新六衛的調兵虎符,新六衛調令必須加蓋此印。
結果要加印時還比較麻煩,短劍也有長度啊。朱慈炅自己當然不用印,別人要進出軍營,甚至任命調令,都需要加印。
在運河上時,朱慈炅又想將這枚印扣出來,當時陪在他身邊的李若璉和溫如孔都表示反對,說扣出來效果就大打折扣,于是就有了這枚特殊的劍印。
印文其實很簡單,只是一團火焰包裹的太陽。新六衛啟用后,又在右下角邊框加了個很小的篆體令字,合起來就是“炅令”劍印。
新六衛軍官都喜歡收集蓋有這枚劍印的的文件,要是還有朱慈炅親筆手書,那就要供起來了。據說可以保佑家中小兒平安,萬一娃娃那天中邪了,將此書燒成灰給娃娃服下,便可讓諸邪避讓。反正三歲親征大勝的天子已經不是凡人了。
朱慈炅加印順手就直接交給了劉一燝。
“國事勞劉先生費心了。先生病好了嗎?”
劉一燝鄭重收起,很是恭敬。
“多謝皇上關心,好多了!早上遇到張景岳,說還要服兩日藥,把病根除?!?/p>
朱慈炅溫和點頭。
“那就好,先生還要保重身體。朕還希望先生再為大明健康工作二十年呢!”
劉一燝樂了,差點笑彎腰。
“那老臣不就真成了嚴惟中,不妥不妥!”
朱慈炅請劉一燝入座,親手相扶,是一以慣之的以師相事,給足了他最在乎的面子。反正讓劉一燝自己都覺得,自己要是敢背叛小皇帝,自己都不放過自己。
小皇帝初次見面就以劉一燝全家相威脅,直接在他身邊安插東廠番子的芥蒂,老劉不自覺的早已放下,反而覺得家里有個太監侍候,那是一般人享受不到的殊遇。
“昨日朕見景岳先生步履匆匆,都沒有陪朕來孝陵,他在忙什么呢?”
“哈哈,皇上可能這幾日都見不到他了,他在忙著和人‘吵架’。他們那架勢,老臣都得退避三舍?!眲⒁粻G傷寒初愈,加上小皇帝刻意討好,臉上都是笑容,心情那是相當愉快。
朱慈炅愣了一下,隨即醒悟,也算理解。是哦,張介賓難得有機會遇見如此多的名醫交流,那是棋逢對手,皇帝都先放一邊了哦。
“那很好,這種‘吵架’應該越多越好,各行各業皆是如此。閉門造車永遠不能推動技術進步,朝廷應該多多支持此類交流,朕相信他們每吵一次大明的醫學事業就會前進一次。
劉先生,除了醫學,我們還有很多行業都可以提供類似的交流機會,讓百工皆進步。”
劉一燝笑容收斂,朱慈炅對于他插手《通報》的事避而不談,反而故意東拉西扯。
很明顯,小皇帝已經意識到輿論武器了,這種歷來為文官掌握的話語權被皇帝收編,眼前的小娃娃未來無人可制了。
劉一燝個人覺得他的學生慧質天成,是能夠改變大明頹勢的明君圣主,但是掌握輿論武器的小皇帝給他一種濃濃的不安全感。
朱一馮前天還是清官好官,一份《通報》就成了居心叵測,勾結奸商的惡吏,被萬民咒罵了。連死都不放過,這種處置對朝臣而言簡直是前所未有的大恐怖。
試想,連他劉一燝都心中不安,朝臣心中會是什么狀態,這種狀態下的朝廷會是什么模樣。劉一燝要插手《通報》,并不是侵奪皇權,他是希望憑借自己閣老的威望來緩和朝臣的緊張,維持國家機構的穩定,和釋放涉案官員是一脈相承的兩步。
怎么說,小皇帝一點就通,毫不猶豫的給了他手令,但是又對《通報》之是絕口不提。
劉一燝充滿了無力感,但也很快接受。他調整策略,暫時放下此事,未來再找機會讓小皇帝不能再用這種手段了。
兩人閑聊,是老狐貍和小狐貍的默契,通過瑣事增進雙方關系。本是閑事,沒有想到小皇帝能從閑事中快速找到國事之要,這實在讓老劉嘆服不已。
“陛下此言有理,不過若要實施也挺難。朝廷總不能再制造百工疫情,給百工發勤王令吧,那不成了烽火戲諸侯?”
這老劉,就不能正經說話嗎?
什么叫制造疫情?疫情本來就有,朕只是因勢利導,你就說大明的衛生防疫重視程度有沒有上一個臺階吧?未來的公共安全有沒有進步吧?重啟十七年的北京大疫能不能避免吧?
朕烽火戲諸侯?朕來之前,南直幾成域外,留都堪比魔都。一場軍事管制,應天府才是朕的應天府。你就說,黃冊人口是不是清晰明了,為大明之最?甚至應天府的衛所問題朕也解決了,應天諸衛無不歡欣鼓舞,好處多不多?
算了,朕小人大量,不合你這老頭計較。
“劉先生不能抱殘守缺,思維僵化啊。這場醫者大會以令驅動,百工大會,朝廷可以以利驅動嘛。
比如,我們可以設立一個大明神農獎,獎勵糧食增產增收的技術方法,那么朝廷就可以憑此推動農業技術交流。
我們也可以設立天工院魯班獎,朕愿意將父皇留給朕的遺產捐出部分,推動大明的木工技術。諸如此類。”
劉一燝看朱慈炅無可救藥了,還罵老夫,改天給你講講什么是道,什么事持正。
小家伙,你長歪了!
不過,農業用大明之名,木工為何冠以天工院?——啊,天啟木工院。
劉一燝非常憋屈,難道小皇帝也知道了老夫木工房閣老的外號?
劉一燝不想跟朱慈炅扯這個話題了,花錢不討好還廢心力的事他才不想辦,推給黃立極再說,不是說他才是正經首輔嗎。
“陛下言之有理,不過,此事由北京推動方合正朔。對了,老臣昨日收到一份地契,陛下可以解說一二嗎?”
說完從袖中掏出一張紅紙地契遞給王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