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炅剛向諸王拋出政治權力誘惑,譚進就從側門進到享殿,快步走到朱慈炅身邊。
“劉閣老求見。”
朱慈炅已經開始習慣做一件事時被別的事情打攪,很煩人,但這就是實權皇帝的日常。也是朱慈炅還小,還沒有實力**做的事,那要是經常被打斷,是人都得瘋。
朱慈炅的新政架構開始不斷拋出,大明舊有官僚機構遲鈍依然。政治經濟軍事民生醫療,從中央到地方,從北京到南京,仿佛有無窮無盡的麻煩等著小小的皇帝決斷。
難怪大明皇帝喜歡把權力下放內閣,任何一個正常人都受不了,這種下放是個人能力極限的必然。
大明每個剛繼位的皇帝總需要從文官手里奪權,但奪權成功后又沒有能力完全掌控,就搞出宦官當政這一套,或者擺爛。
能夠有精力還不出亂子的皇帝只有朱元璋,但朱元璋是從零開始,他本人也很不正常。
好在朱慈炅也不正常,魔皇妖帝的玄幻稱呼已經快傳到他耳朵里了,便是大內對他的流行稱呼也是小神仙,不是小祖宗。
朱慈炅將手中瓷杯又交給田維章,對朱由崧開口。
“藩王會議繼續,由崧叔主持。你們要確定三件事,將太祖精神結合現狀融入家規,確定皇家投資公司的最終方案并解決削藩的系列問題,籌備完成督政院的初步構建。你們只有兩天多時間,別想拖延,多些和衷共濟,朕會在大祭時獻給太祖。”
諸王皆起身向朱慈炅行禮,恭送他離開。有人暗自松了口氣,有人焦慮,有人沉思,有人躍躍欲試。
朱慈炅不知道他糅合出了一個什么怪物,反正他自己很難受,大明文官集團很難受,親王也很難受,總之,這就是一個誰也別想舒服的東西。
“炅兒,把你由梁叔帶出去吧。”
朱慈炅走過福王身邊時,福王親昵開口。
朱慈炅頓了一頓。
這福王,朕和你很親嗎?
朕已經叫朱由崧叔了,你當眾叫朕乳名,這是還要借什么勢?
這群親戚,正事做不了一件,一個個勾心斗角的都很擅長。
朱慈炅沒有說話,默默牽著朱由梁的出殿門。
朱慈炅和朱由梁、朱由榔很早就認識,還是太子時就一起玩過,但根本玩不到一起,在朱慈炅眼里,這就是兩小屁孩。
這三個人,朱由梁大朱由榔幾個月,朱由榔又大朱慈炅幾個月,但身份地位很不同。朱慈炅是太子,朱由梁是世子,朱由榔只是王子。
不過,朱慈炅的天啟爸爸非常喜歡朱由梁,兩歲就封世子了,除了皇家子嗣艱難,更多或許是因為朱由梁的身世。
他母妃為了生他,很不幸在他才兩個月大的時候就離世了。而朱由梁的老子慧王發現似乎事佛可以避免朝廷對藩王懷疑,不管他是裝還是真心,反正他已經進化成一個居士王爺,完美繼承了真人帝君一脈的基因。
朱由梁對朱慈炅那是一臉的崇拜眼神,這皇帝侄兒太厲害了,居然可以跟大人們有來有往,可以罵他們,比他只敢在慧王府耍橫強了無數倍。
兩小孩牽著手出了享殿正門,一身道裝長袍,頭發花白的劉一燝早就等在具服殿門口了,圍著具服殿前的琉璃寶頂轉圈。
看到朱慈炅,劉一燝激動的過來施禮。
朱慈炅松開朱由梁,上前兩步趕緊阻止他,回頭對守在享殿正門的盧九德開口。
“九德,你將朕由梁叔送回皇莊吧。”
朱由梁卻拒絕了。
“皇帝,我不想回去,我想和你玩。”
啊,在你眼里,朕在玩嗎?沒點眼力勁,小屁孩就是小屁孩。
但田維章、王坤、盧九德全都一動不動,似乎他們也很期待朱慈炅能陪朱由梁玩,這個小皇帝太累了。
劉一燝似乎也是同樣想法,笑呵呵的開口。
“這好啊,老臣用不了多少時間,不耽擱你們叔侄玩。”
朱慈炅搖搖頭,當先走進具服殿。
‘“那就進來吧。”
劉一燝進殿后果然沒有廢話,直接說事。
“老臣剛剛收到完整的消息。皇上,這官藥案牽涉太大,不利于國家穩定,要克制啊。老臣希望皇上能允許老臣先將九卿以上官員放出來,昭武衛需要皇上手令。
另外,《通報》不要繼續中傷朝廷命官。此技非正道,遺害不淺的,對朝廷威望也是巨大打擊。
天工院那幫小子也不聽老夫的了,說什么稿子不能帶出編輯部。兩個混蛋,他們那破地方算什么部?那個太監劉元斌更氣人,說什么這是內宮事,老臣管不到。皇上,這是大事啊,不可小視。”
朱慈炅皺著眉頭聽劉一燝告狀,劉一燝是來拿手令的,順便告狀,他想要插手《通報》。
高文采還沒有將官藥案的具體情況匯總報上來,但其實朱慈炅已經從錢士升那里知道南京高官怎么牽扯進官藥案的了。
有罪肯定是有罪,但這幫人狡猾如狐,單單這件案子,他們的罪名其實都和錢士升差不多,牽涉不深的。
僅僅依據這個案子強行定罪,合理處置也不過罰銅警告。當然,朱慈炅真要將案子定性為謀逆,肯定可以殺一大片。
他已經沒有最初的憤怒了,劉一燝此時出面精準把控了皇帝情緒。為了所謂大局穩定,為了什么狗屁刑不上大夫,為了太祖大祭時下面不至于缺一角,朱慈炅會理智的放過這幫人的。
他年紀小,剛繼位,真心不適合發起大案。他也必須給劉一燝面子,劉一燝的出發點也不是包庇,只是想為他維持穩定局面。
北京已經被一個“薊州糧案”搞得風聲鶴唳,人心不安了,南京又出一個“偽官藥案”,真要查下去,怕是人都要殺光。
朱慈炅在薊北抗虜后,心中其實一直沒有啥安全感,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真心不為過。別看他表面霸氣十足,他知道自己的實力還不足以真正掀桌子,年齡就是他避不開的硬傷。
最關鍵的,朱慈炅想要開啟他重啟大明的道路了,沖突絕對少不了,他需要與各方勢力不斷妥協。
“朕這就寫手令給劉先生,但是,朕要收到先生放出來這幫人的檢討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