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意見的話,我講一下我對此次挑戰的看法。
站在我個人的角度,我認為參與挑戰的50組挑戰者之間只存在最純粹的競爭關系。
挑戰雖然不限時間,但越往后拖條件對所有人就越不利。
時空管理局在規則里說過,在這里冰河時期會更快到來,極寒時溫度甚至能低到零下65度。
一旦拖到這種時候,所有挑戰者基本都只有死路一條,哪怕縮在地洞里,等外界的動物全部死亡,斷絕食物來源,也改變不了結局。
除此之外,各種兇猛的野獸,未知的病毒細菌,環境帶來的威脅亦時刻存在。
要想盡早成為勝利者,避免陷入依靠消耗食物來硬撐的局面,最好主動出擊,找到其他挑戰者,殺死他們或者迫使他們離開場地。”
“可是……”
保爾打斷了陳舟的話。
“可是整個場地足有60萬平方公里,在這么廣袤的土地上尋找其余98人根本不現實,只要他們謹慎一些主動躲起來,我們用十年也不可能把他們都給揪出來。”
“所以靠消耗資源來強撐的境地幾乎是不可避免的,哪怕我們干掉所有見到的挑戰者,依然會有找不到的‘老鼠’縮在角落里,等待冰河期降臨,然后靠儲備的食物來取得勝利。
要想耗死這些老鼠,我們就得爭取所有資源,同時減少消耗。
我覺得,‘老鼠們’既然選擇避戰,就不會去冒著風險爭搶空投補給,以免被蜂擁而至的好戰份子逮住。
他們每一次避戰,讓出補給,勝利的天平都會向冒險者傾斜一分。
萬一真拖到山窮水盡的那一步,只要多次拿到補給的小組沒在爭搶過程中遭遇嚴重損失或者經受無法愈合的創傷,‘老鼠’就不可能耗得過他們。”
陳舟為保爾分析著他眼中的局勢,最后又問了一句。
“保爾,你經歷過時空管理局的挑戰嗎?”
保爾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沒有,我是第一次參與‘銹蝕’項目,這實驗死亡率很高,每一批只有一兩個人能活著完成挑戰。
難道你是完成過一次挑戰的人?”
同樣在這片時空管理局的角斗場中,陳舟沒有隱瞞自己是第二次參與挑戰的事實。
“是的。
我的分析不僅來自于規則,也來自我對時空管理局的了解。
雖然不知道你們那個世界是如何定義時空管理局的。
但在我看來,避戰這種消極的態度絕對不會有好結果。
對抗、沖突才是時空管理局想要的,如果我們不主動出擊,可能暫時能過一段安生日子,長此以往,下場絕對比戰斗者悲慘得多。
而且我猜,空投補給的獎勵一定非同小可,或許在這場挑戰中,它們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倘若我們不去全力爭取,日后一定會后悔。”
陳舟承認自己完成過一次挑戰后,保爾看他的眼神立即發生了變化——
在偉大的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中,即使是再無畏的戰士,也很難在完成一次挑戰后選擇繼續行動,參與第二次挑戰。
他們寧愿用自己的余生配合科學研究,為社會做些更有意義的事,也不愿早早獻出自己的生命。
“銹蝕”項目選拔的戰士均為萬里挑一。
完成訓練后,5000名參與實驗者進入“銹蝕”基地,最后往往只有一兩人離開,有時候甚至無一生還。
根據歸來英雄的講述可知,每人經歷的挑戰都不盡相同,有的考驗觀察力和邏輯思維能力,有的考驗忍耐力,有的考驗適應能力,有的考驗知識儲備,總之不可能針對性地培養出萬能的參與者進行挑戰。
基地內那藍光一明一滅,在常人眼中只是不到一秒的時間流逝,對參與者而言卻是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漫長折磨。
許多人的生命就在短暫的閃爍中湮滅了,他們的父親、母親和妻兒朋友再不能看到他們的臉龐。
這是多么殘酷的事,殘酷到那些信仰堅定的高官都不愿讓自己的孩子參與,反而許以重利,吸引許多普通家庭渴望成為英雄的年輕人進行挑戰。
正因如此,才襯托出敢于參與二次挑戰者精神的寶貴。
即便在組織過十幾次“銹蝕”項目的蘇聯,這樣的人也不過一掌之數,其中每一個都舉世聞名。
保爾沐浴在這些英雄的光輝中成長,從小就向往成為這樣的人。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初次參與挑戰竟然就能遇上這樣一個偉大的人,目光中不由流露出幾分崇拜。
換位思考,假如他完成一次挑戰,是絕對無法鼓起勇氣再參與二次挑戰的。
畢竟歸來的英雄能獲得的特權和獎勵實在太動人了,鋼鐵一般的意志不會因苦難而屈服,卻有可能沉溺在甜蜜的海洋中無法自拔。
……
雖然對保爾小迷弟一般的眼神感到疑惑,陳舟的敘述卻未中止。
分析到最后,他認為本次挑戰的關鍵在于空投補給。
但空投補給不定時發放,因此他們前期的準備工作應該圍繞爭奪補給鋪墊,包括選取合適位置搭建臨時庇護所,準備食物和武器,探索地形確認方位,如果有條件最好再搞個代步工具。
更新世時期的亞歐大陸能載人的巨獸為數不少,原牛、西伯利亞野牛、大角鹿、披毛犀、板齒犀等都有充當坐騎的潛力,能馴服的話,他們的機動能力將大大提升。
對此保爾表示贊同——
老前輩已經完成過一次挑戰,見解肯定比他這個“新兵蛋子”有道理得多,況且即使站在搭檔的角度,他也找不出什么毛病。
列出大致的行動目標后,陳舟又細致講解了一下關于庇護所選址的事宜。
如果是荒野求生,為了保存體力,在這種晝夜溫差大,常有大風吹過的地方最好選取避風的低洼,或是在森林內建造庇護所。
避風處能避免脂肪的消耗,利于打持久戰。
但陳舟覺得,視野比避風更重要——
他寧愿犧牲掉一些體力,麻煩些,也要將庇護所安置在高坡或者山腰,只為了能在空投補給到來后第一時間掌握其具體位置,從而快人一步動身。
同時高處也能有效地俯瞰大地,可以藉此掌握其他挑戰者的動向。
一旦其他挑戰者心存僥幸,在密林或草原上生火冒起煙氣。
天氣好的情況下,站在山頂,隔著幾十公里他都能看得到。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既然選擇主戰,信息的優先級就要被提到第一位。
發生沖突后,任何預期之外的敵人動向都是致命的。
……
“今晚挑戰剛開始,除我們以外其他挑戰者也不會有太多時間用于探索周圍環境。
黑夜是野獸活動高峰期,離開篝火后很有可能遭遇猛獸。
我們現在沒有趁手的武器,也沒有足夠的醫療用品,一旦與野獸廝殺后受傷非常拖節奏。
我建議咱倆輪流值守,先撐過今晚,明天天亮再行動,一邊為庇護所選址,一邊探索周圍地形一邊狩獵。
起碼要先把食物和水的問題解決,不然一切都是空談。”
一番話說完,見保爾沒有異議,陳舟用木棍掃倒周圍一片野草,然后扯過防護服鋪在地上,枕著木棍閉上了眼。
保爾的“穿越后遺癥”還未完全痊愈,他坐在篝火旁,不時掰斷一根樹枝填入火中,凝視著跳躍的火焰等待天明。
……
遠山黑魆魆,曠野陰沉沉,烏云吞沒了星月。
火中半干的木柴不時發出爆響,更襯得寂靜,穿過林地邊緣的風分外冷,讓人不由自主地感覺戰栗。
置身于這種環境,保爾的精神難免緊繃。
篝火給他帶來了些許暖意,借著火光他整理著幾件生存工具,挑選了一根足夠直足夠硬的木棍,削著棍子的兩端——
他不想浪費時間,試圖連夜制造出兩根木矛。
投擲類武器是人類進化的一大步,借助石塊、木矛和弓箭,人類能在安全距離內對野獸發起攻擊,從而實現無傷狩獵。
保爾覺得,在這種條件下,兩根木矛無疑是最容易制造且最實用的武器。
如果他能在今晚成功制造出兩根趁手的木矛,就能為明天的狩獵省下許多力氣。
……
刀削木頭的聲音接連響起,木屑在土地上堆成了一個黃褐色的小包。
保爾低著頭,專注地將矛頭削得足夠尖。
周圍一如既往地安靜,就連不知名野獸的叫聲都消失了,似乎除了風聲再無其它。
不知何時,天空中的陰云閃出了縫隙,露出了一線慘白的月光。
保爾剛削好一根長矛,正準備挑選第二根木棍繼續制造,轉頭卻發現一旁安靜躺在地上的陳舟坐了起來,望著深淵一般的夜默不作聲。
“怎么了?”
“噓……”
陳舟示意他噤聲,微微瞇起了眼睛。
遠處,野草鋪成的厚毯中,正有一群野獸朝著林地邊緣走來。
它們形似非洲鬣狗,但是毛發更長,體型更大,身材更為粗壯,體表零零散散地點綴著些斑點,三兩只作伴,匯聚成總數多達16只的族群在矮草中穿梭。
陳舟聽到它們腳步聲時,它們距離篝火大約還有300m,當他坐起,這群野獸距離篝火只剩280m了。
盡管它們的前進速度不快,但如果它們不改變方向繼續朝這里前進,那用不了多久它們就會與陳舟和保爾遭遇。
“是洞鬣狗。”
想起挑戰的規則,陳舟壓低聲音對保爾說。
洞鬣狗的體型遠大于非洲斑鬣狗,它們和斑鬣狗一樣,雌性體型更大,雄性體型小。
陳舟目測遠處的這群洞鬣狗中體型最大的那頭約有90公斤,其余洞鬣狗稍遜色些,但即使是最小的那頭體重也超過40公斤,對他們來說,這群野獸足以構成威脅。
據他所知,洞鬣狗是一種非常兇殘的動物,在更新世時期,它們成群結隊,平時以普氏野馬為食。
食物緊缺時,它們會結隊獵殺重達數噸的披毛犀,與洞熊、穴獅、狼及貂熊爭搶獵物,極端條件下,它們甚至會同類相食。
不僅如此,洞鬣狗還是尼安德特人的死敵,為了爭搶洞穴和食物,它們曾與人類的祖先展開激烈的搏殺,人類就寫在它們的食譜中。
與其它野獸相比,洞鬣狗發起襲擊的概率要高出一大截。
看它們直愣愣地朝著篝火走來,陳舟有理由相信它們已經嗅到了他和保爾的氣味兒。
瞥了一眼篝火不遠處的嘔吐物,陳舟覺得或許就是保爾吐出的這些食物殘渣引來了洞鬣狗——
洞鬣狗不僅獵殺活物,還是食腐動物,它們的嗅覺非常敏銳。
……
“做好戰斗準備!”
陳舟提醒保爾,不經保爾回復,直接伸手從他身旁拾起了剛削好的木矛。
“一共16只,最大的超過90公斤,很棘手。
西北方向,現在距離我們大約250m,預計兩分鐘左右抵達。
多找些可燃物,把火生的旺些,如果還剩時間的話,把你的軍刀打開,用鞋帶固定在木棍上,先當長槍用。
看看能不能先制造殺傷,然后用火焰把它們嚇退,實在不行咱們就上樹,洞鬣狗沒有攀爬能力,拖得久了,它們自然會離開。
不過這是下策,我們還沒吃飯,拖得越久對我們越不利。萬一它們賴著不走,咱們的麻煩就大了。
更別說現在是挑戰初期,時間最寶貴,耽誤不得。”
說著,陳舟向前走了兩步,直面洞鬣狗群走來的方向。
過去兩年他在非洲闖蕩時,沒少與保護區內的獅群近距離接觸,期間也曾跟號稱非洲二哥的斑鬣狗打過交道,還用獵槍打死過一頭重達200公斤的雄獅。
但那時的心境與此刻完全不同——
現在他手里沒有無往不利的槍械,只有一根剛剛削好的長矛。
而且鬣狗群的規模也比獅群龐大得多。
最重要的是,它們對人類毫無畏懼之心,相反,由于與原始人長達近萬年的“洞穴爭奪戰”,它們對人類的恨意遠勝其它動物。
以它們兇殘的本性,即使吃飽也不可能放過草原上落單的人類,更何況它們的肚子都還空癟著。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場關系生死存亡的搏殺都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