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2日,天還沒亮,樹林籠罩在一片青黑色的昏冥時,陳舟中斷了睡眠。
穿著衣服露宿荒郊,雖然氣候并不寒冷,但心中始終做不到像在窯洞中一樣放松。
若不是有來福守衛,他的警惕性還會更強,稍有風吹草動便有可能驚醒。
拍掉爬到身上的蟲子,拿起一旁的長柄斧,緩緩起身,揉了揉發酸的腰和肩膀,陳舟去看來福。
它趴在地上,前腿向外伸,姿勢仿佛金字塔周圍的獅身人面像,腦袋本來放在兩條前腿中間,聽到有動靜,立即抬了起來,柔軟的耳朵也努力地立起來,回過頭望著陳舟。
汪~
它小聲叫著,眼中已不像昨日那般神采奕奕。
看得出來,守了一整夜,它也有些疲憊。
“沒事,我睡醒了,你先歇一會兒,做完飯我再叫你。”
走上前,揉了揉來福的大腦袋,陳舟有點心疼地慰勞它。
嗚~
從喉嚨中擠出一聲低沉的叫聲,來福用腦袋蹭了蹭陳舟的小腿,放松身體,用一個比較放松的姿勢躺倒在地,同時閉上了眼。
天色還很昏暗,林中的所有景物都帶著模糊的邊緣。
一層輕薄的霧氣繞過樹梢,隨風流動。
空氣中帶著清晨特有的清涼冷冽,若是有風拂過臉龐,更使人從剛起床的渾噩中突然蘇醒,仿佛吃了薄荷。
找到一棵死樹,隨意砍下一些已經枯死的枝干,將其劈開,架起一堆新篝火。
沒有多余的飲用水洗刷廚具,薅下幾片樹葉擦了擦小罐內部,又找了根纖細的樹枝摳了摳邊角的油脂。
重新添水,就用昨晚的支架,陳舟開始做飯。
在島上生活這么久,對于大多數樹木他都已不再感到陌生。
雖然他至今仍然不知道那些樹的學名叫什么。
但有關樹木木質怎樣,是否緊實,或是枝葉含不含毒,花什么模樣,果大小如何的問題,他還是了解不少的。
尤其是那些葉片比較大的樹,因為涉及到“擦屁股舒不舒服,會不會摳破”方面的重要問題,更受重視。
萬一不慎找了有毒的樹葉擦屁股,輕則發癢起疙瘩,重則疼痛紅腫,連著好幾天都不能躺著睡覺。
陳舟可不敢冒這個險。
在森林中砍樹的時候,他常常觀察那種樹幾乎不受到蟲子啃食,葉片上沒有缺口,樹皮也沒有傷痕。
亦或是割開樹皮,撕開樹葉,輕嗅其中的汁液,看看有沒有刺激性氣味兒。
有時他抓到一種類似鼻涕蟲的蟲子,還會往它身體上涂抹樹木汁液,看它有什么反應。
用這種觀察法,他發現一種樹皮紅褐色的樹木,皮下的乳白色汁液毒性最為猛烈。
那種樹木砍開后流出的汁液有股發臭的辛辣味,聞著就令人不適,用短枝蘸著涂抹在類似蛞蝓的昆蟲身上,只需十幾秒就能致死。
陳舟知道有種叫見血封喉的樹汁液劇毒無比,便給這種紅褐色的樹起了個相仿的名字——鶴頂紅樹。
通過經驗學習到的知識雖然“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在生活中發揮的作用不可或缺。
若沒有平常這些積累,陳舟無論如何也不敢隨便薅下幾片樹葉擦罐子。
……
簡單吃過早飯,裝好的涼開水已經被消耗掉了三分之一以上。
見篝火未熄,陳舟倒出瓶中剩下的一點點水,涮了涮金屬罐。
隨后他拎著空瓶子到河邊灌了一瓶水,倒進金屬罐燒開后用開水沖了沖瓶子,才將開水裝入其中。
趕路的過程中,這些熱水會漸漸冷卻,待做中午飯或晚飯時,就能正常飲用了。
給來福吃了一塊沾肉湯軟化的面餅,掏出兔肉丸子罐,和來福分了幾顆有些發膩的肉丸,收拾好口袋,掩土蓋滅篝火,陳舟繼續沿河前行。
……
紅日初升,林中的溫度急速上升。
多虧有樹冠遮陰,體表溫度尚能接受。
河流蜿蜒,越接近盡頭地勢越高,道路也變得愈發難走。
濕滑的青石,茂密的藤蔓,矮崖,溝壑,還有逐漸湍急的河水,放緩了陳舟前進的速度。
正午時分,他停留在兩座山峰中間的山溝內,架火做飯時,站在高處向下瞭望,終于意識到,這條河恐怕與書中描述的那處河谷平原相距甚遠。
再往前走確實能找到水源盡頭,但這個盡頭,恐怕不是小溪,而是從巖石中涌出的地下水。
趁著身處高地沒有樹木遮擋視線,他又往上爬了一段距離,繞到視野開闊處,往遠處張望。
在腳下這座突起的山嶺偏北,有一座光禿禿的大山。
那山峰仿佛被人削掉了腦袋,頂部很平,邊緣一片黑色,黑色之下,覆蓋著許多低矮的樹木。
根據那座山的特征,能明顯看出,那是一座火山,且大概率是一座死火山。
“也不知道距離這火山上一次噴發過了多久,火山灰中的營養有沒有被山下的植被吸收。”
陳舟暗自思索。
據他所知,火山灰是一種優質的天然肥料,還有些火山灰能當天然水泥用。
注視著火山,他將位置記在了心里。
想著以后有時間,一定要去火山一趟,考察一下具體情況。
如果山上還剩優質火山灰的話,他就找一塊合適的地方,直接在山腳下種一片田,或是簡單修一條山路,待推車制造好,把火山灰拉回來當肥料用也不錯。
別看往返火山路途遙遠,實際算起來,從海邊撿拾死魚和蝦蟹,放到坑中漚肥再運輸到地里花費的時間和精力可能還更多。
靠土法子緩慢制造,終究不如直接拉成品。
“要是火山灰沒有利用價值,這次找到鴿子洞,還要看看里面有沒有沉積的鳥糞石。
與火山相比,鴿子洞總要近一些,而且我還可以直接在河谷平原種地。”
“不過離家太遠,照看莊稼地終究不方便,只能等種子夠多,大規模灑籽種植,那樣即使‘望天收’,收獲的糧食也足夠多。”
做好打算,轉移視線,于右手方向連綿起伏的山峰中,陳舟發現了一條銀燦燦的小河。
那條小河源自山腳,流出后貫穿一片橢圓形的綠地,在綠地接近林地邊緣的地方分成兩道,遠遠望去,好像比腳下這條河纖細一些。
“艸了,難道那條河才是魯濱遜發現的淡水源?
莫非我從登島第一天開始就跑反了方向,難怪我發現的地形和魯濱遜發現的地形一點都不一樣。”
陳舟總算反應過來,魯濱遜登島后是往偏西北方向走的,而他是往東北方向走的,從一開始,兩人就不在同一位置。
“要是我倆真的不在一處,是不是說明,島上其實還有另一群野山羊?
它們和平臺上那群狡猾的家伙不同,生活在森林中,遠遠分開繁衍。
要真那樣的話就好了,在開闊地捕羊和在森林里捉羊難度一個天一個地。
換個地方,我的成功率能翻好幾倍……”
遠遠觀察,根據太陽確定正確的方位,牢記河谷平原的大致方位,匆匆吃過飯,用涼開水洗涮廚具后,陳舟再度出發。
……
真算下來,河谷平原距離登島處并不遙遠。
若不是背道而馳,22日晚,陳舟可能就已經抵達目的地了。
22日下午,下山后走到天黑。
23日起了個大早,太陽還沒出,陳舟就帶著來福繼續前進,最終在23日下午,這一人一狗經過漫長的跋涉,來到了河谷平原。
……
出了森林,眼前豁然開朗。
大好的天,色調湛藍,一大片帶著倦意的陽光潑灑下來,蒙住了這嫩綠鮮艷的草原。
就在四周森林的懷抱中,墨綠的林冠、黛青的遠山、清澈的河水、嬌艷的野花,和諧地填充在視線內,使人心情舒緩。
土地近乎平展,風拂過,草尖海浪一般起伏。
沿河兩岸,有幾棵大樹揮動枝葉,遙遙向陳舟招手。
“呼,可算見到太陽了!”
從半途直插進森林再前往河谷平原的難度和魯濱遜沿河行進的難度不可相提并論。
連續行進一天多的時間,頻繁在密林中辨認方向,與自己內心中懷疑方位不正確的想法對抗,忍受著郁悶與疲憊,到底走到了這里。
像囚禁許久終得釋放的犯人,一股沖動促使他仰起頭,鼓足力氣長嘯起來。
嗷!
略有些沙啞的聲音消散在綠地中,他早已邁開步飛奔,將人類的痕跡留在了這片處女地中。
汪~汪~
來福愣了愣,被主人的情緒感染,撒著歡兒追隨陳舟一同沖進草叢。
瘋跑了幾十米,聽見背后口袋中玻璃罐子碰撞的聲音。
擔心磕碎脆弱的玻璃器皿,陳舟連忙停下了腳步,在原地等了等來福,走向一棵斜生在河邊的大樹。
河谷平原的草雖然茂盛,但卻不似木屋處的野草那樣高,最高只到膝蓋,沐浴在陽光中,剛到旱季,還未打蔫兒,身姿挺拔,分外喜人。
盡管草矮,陳舟卻不敢大意,一邊用鐵片刀割草開路一邊前進。
來福歡實了幾十秒,泄了氣后又回到了無精打采的狀態。
長途跋涉是人類的強項,作為犬科動物,它白天跟著主人一刻不停地趕路,晚上還要站崗放哨,精神已經疲乏到了極點。
得虧陳舟每天做飯的時候都會刻意拖延一會兒,讓來福借機好好休息,不然它可能已經掉隊了。
……
前進了約莫三百米,陳舟來到了樹旁。
這里是一塊小石灘,地上的土壤基本都被雨季泛濫的河水沖刷干凈,只剩下細碎的河卵石和顆粒較大的沙子。
那棵大樹裸露著虬結的樹根,傾斜著兩人合抱粗細的枝干,樹冠垂在奔流的河面上,映出了一片綠色。
樹葉的環繞中,有許多粉嫩的花朵含苞待放,隱約散發著淡淡的香氣。
風景不錯,準備今晚就在這里安營扎寨。
四下環顧,陳舟在石灘周圍看到了幾棵莖粗葉厚的野生蘆薈。
它們與家養的蘆薈長相大相徑庭。
整棵蘆薈底部的根莖非常粗大,仿佛一個個半球形黃褐色的木疙瘩,在這個疙瘩上分出了許多棵獨立的植株。
蘆薈的莖和葉子完全沒有觀賞蘆薈那種層層迭起寶塔一般的造型,野蠻生長,帶有尖刺的葉片朝向天空,擁擠地交錯在一起。
有些葉片甚至被其它葉片邊緣刺傷,形成了道道傷痕。
“嚯嚯,書里可沒寫這蘆薈這么大個兒。
也不知道這種蘆薈的藥性和家養的蘆薈是否相似,有沒有毒,能不能治上火。”
沒有急于掏出玻璃罐移栽蘆薈,陳舟翻動腳下的小石塊,認真檢查了一下巖灘是否潮濕。
有些河流也有類似潮汐的變化,早晚會漲落變化。
他在新聞中的案例中學過,有個喜歡收集奇石的人在偏僻的巖灘中找到了一塊漂亮的璞玉,卻沒有第一時間離開,而是繼續在原地翻找。
沒想到晚上河水漲起來后,那塊巖灘竟被冷水覆蓋。
那人沉浸在尋石的快樂中,渾然不覺被水包圍,最后活活溺死在巖灘上,直到逝世,懷中還抱著那塊璞玉。
前人用生命留下的教訓就是為了讓后人不再重蹈覆轍。
害怕自己遭遇相似的事,晚上睡覺被水淹,陳舟特意檢查一番。
結果令人安心,這里的巖石下稍有潮濕,但不包含大量水份,濕度在正常范圍內,可見并非“水淹地”。
砍下一些樹木的枯枝干,用巖灘上的石塊壘起一個爐灶,架火燒水。
將來福留在樹根旁休息,放下口袋。
腰間別著長柄斧,手里拿著鐵片刀,陳舟沿河岸行走。
趁著天沒黑,他想找找書里提到過的各種作物。
真來到河邊,切實觀察,他發現這條河流的寬度其實勝于營地邊的那條河,但深度遠遠不及。
河水也沒有營地邊那條河清澈,沿岸多是烏黑的淤泥,遍布密密麻麻的水草,許多脊背呈青黑色的魚就在這些水草中穿梭。
往遠處看,一片嬌嫩的淺草中,矗立著幾叢墨綠發黑的野生甘蔗。
它們比陳舟吃過的甘蔗細很多,個子也不算高,只有兩米半左右,頂部散著深綠中泛著紅褐色的葉子,看起來瘦弱而樸素。
“也不知道這玩意含糖量高不高,好不好吃。”
陳舟疑惑,上前砍了一段甘蔗下來。
野生甘蔗的芯遠不像食用甘蔗那么肥厚,纖維粗大,被結實的外殼緊緊裹在中間,顏色也不像食用甘蔗那么白,呈淡淡的米黃色。
擔心自己認錯了植物,陳舟把甘蔗外皮削掉,拿到鼻子邊嗅了嗅。
結果無誤,甘蔗特有的那種清甜味他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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