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染手中毛筆輕輕撥動了幾下,就讓剛跑出門去的惡鬼,滿臉驚恐的折返了回來。
世界上最絕望的事情,無外乎此時此刻,明知道回去就要完蛋,可雙腿卻是不聽使喚的往回走。
還沒進店,嘴里就開始大吼起來:“放了我,不然老子弄死你!以后天天纏著你,讓你家里雞犬不寧!!”
肖染撥動手上的毛筆,只見惡鬼身體隨著毛筆的朝著左邊猛地一貼,身體不由自主的朝著墻壁撞上去。
跟著不等他緩過神,又是往下前一滾,狠狠摔了個狗吃屎。
左右左右,上上下下,肖染筆鋒揮動,惡鬼身體就不受控制的左搖右擺,摔的七葷八素。
沒一會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樣,沒了脾氣。
肖染玩累了,這才揮動著筆鋒,將對方拉回店內。
惡鬼哭喪著臉,把手上的鹽袋放在桌上。
肖染手指撥動著算盤,算珠噠噠噠的作響,每一聲都像是敲打在對方的心口上:“不告而取,是偷,用石頭假冒錢財,是騙,被發現就跑,是搶。你說我該怎么收拾你才好呢?”
這惡鬼扭扭捏捏的站在柜臺旁:“我……我……我可以肉償么?”
肖染手上的算珠一頓,側過頭來打量著面前這家伙,眼神驟冷下來。
察覺到肖染似乎是誤會了,惡鬼馬上說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把我身上的眼睛、鼻子、腸子都給你。”
聽到惡鬼此話,肖染的臉上神色稍緩,想了想問道:“既然是肉償,那你就留在這里給我打工吧,老老實實干活,我不僅把鹽送給你,還給你工錢!”
惡鬼一聽,居然還有這種好事,神色狐疑道:“老板,您沒拿我開玩笑吧?”
肖染隨手將一枚冥錢丟給他:“這是你今天的工錢。”
看到落在手上的冥錢,惡鬼眼珠子都瞪大起來,小心翼翼的擦拭了一番。
頓時間喜笑顏開的點著頭:“好好好,老板您吩咐就好,我這人手腳勤快的很,您要我做什么,我絕對給您辦的漂漂亮亮的。”
說著腦袋左右搖晃,似是想要看看眼下有什么活計來做。
“你別看了,你的工作不是在店里,在外面。”
“外面?”
肖染走出柜臺,手上拿著一張紙朝著惡鬼胸前、后背上一貼:“去吧,誰家亮著燈,你就去誰家門口溜達兩圈,如果沒人理會你,你就去下一家。”
惡鬼低頭看向自己胸前的兩張紙。
只見上面分別寫著兩句話,前面是【宮廷玉液酒】、后面是【奇變偶不變】
這沒頭沒腦的東西,讓惡鬼一臉茫然。
但轉念一想,這不是更好么,有人花錢雇自己出門溜達,天底下還有比這個差事更簡單的么??
“過來!”
肖染拉過惡鬼,低聲給他說了這兩段后面的兩句。
“如果對方答對了,你就告訴對方,我在鹽店,其他的不用多說,如果對方有話讓你捎帶過來,你就盡快回來,我另外有賞。”
“好好好,我這就去。”
一聽到還有好處,惡鬼頓時笑的合不攏嘴了,轉身就快步跑出門去。
“希望金蟾子他們看到,能早點來和我匯合吧。”
現在這里究竟是什么情況,肖染也摸索不透,但他肯定黃潮這家伙絕對沒安什么好屁。
想到這,肖染又看了一眼手臂上的印記。
轉身來到走廊,挨個把幾個大酒缸打開翻看了一番,可他從頭翻到尾,都沒有再找到第二個印記。
“咚——咚!咚!咚!”
街道上再次傳來打更聲,一慢三快的節奏,顯然是四更天了。
可街道上依舊鬼影重重,時不時有人走進店里購買食鹽。
按照年份,三十年的年份購買的人最多,二十年的少一點,五十年以上則無人問津。
有的老老實實給了錢,有的卻是掄起胳膊要耍橫玩賴。
當然下場自然是免不了被肖染教訓一場。
“這么簡單?”
看著外面鬼影,肖染坐在柜臺上,越發覺得無聊,本以為還是什么麻煩事,沒想到簡單的離譜。
正當肖染覺得這場所謂的大避,一點難度都沒有的時候。
就在這時,后院傳來了異響。
“咚…咚…咚…”
像是沉重的木槌在敲打濕透的皮革,緩慢而沉悶,一聲聲敲在肖染的心坎上,讓肖染心神不穩。
他站起身,循著聲音的方向往后院走,等走到走廊的時候,發現聲音,正是來自那十三口排列整齊、蓋著靈牌的大酒缸!
肖染眼神一凜,快步走到“父親”那口酒缸,正在微微震動!蓋在缸口的靈牌被震得歪斜。
見狀,肖染干脆把靈牌拿下來,打開缸蓋一瞧,只見那顆被鹽巴腌漬得蒼白的頭顱,緊閉的雙眼眼皮之下,眼珠竟然在劇烈地轉動!
緊接著,第二口、第三口……所有的酒缸都開始共振起來!此起彼伏的“咚咚”聲連成一片,如同十幾顆不甘沉寂的心臟在同時擂動!那些覆蓋在缸口的靈牌,上面的朱砂名字仿佛被水浸泡過一般,開始滲出暗黑色的液體,順著缸壁緩緩淌出來,擴散在空氣中。
一股難以言喻的陰寒、怨憤的氣息如同潮水般從后院洶涌而至,瞬間充斥了整個前堂!
那是一股極端憎恨與惡意!
“李笑……”
一個極其沙啞、仿佛砂紙摩擦的聲音,斷斷續續地、不知道從哪一口酒缸的方向傳來,充滿了誘惑和惡意。
肖染目光環顧四周,雙眸中閃動著熒光,然而一圈掃視下來,自己居然什么也看不到。
雖然什么也沒看到,但卻能感覺一股寒意正在朝著自己這邊涌過來。
“看不到?”
肖染眉頭微動,放開精神力覆蓋四周,但很快他就發現有什么東西,像是要和自己的精神力糾纏在一起。
意識到不妙,肖染當機立斷,立刻切斷了這部分的精神糾纏,隨即手指掐訣,心中默念咒語,徹底將【水墨留影壓】激活。
片刻,肖染突然往后退上兩步,只見一股烏黑的液體,從腳下青磚縫隙里涌出來,猶如河水漲潮了一樣,迅速將地面鋪上薄薄的一層墨跡。
墨跡如活物般流淌,同時也在無聲地吞噬了肖染的身形與氣息。
將他徹底融入走廊的陰影與地面的濃黑之中。
世界在他眼中瞬間翻轉,色彩剝離,只剩下純粹的黑白灰與……那些在墨色“水面”下瘋狂蠕動的、粘稠的惡意!
“嗡……”
腳下這片由【水墨留影壓】鋪開的墨域,此刻成了最清晰的“顯影液”。只見原本空無一物的青石磚縫隙間,無數條由濃郁怨念與陰寒凝結而成的“黑蛇”正瘋狂地向外噴涌!
它們并非實體,而是連肖染都不可見的惡念具象。
冰冷、粘膩、帶著令人作嘔的血腥與鹽鹵混合的腐朽氣息,正是從那一口口震動不休的酒缸深處滲透而出!
這些“惡念黑潮”如同擁有生命的污泥,在地面蔓延、匯聚,它們的目標無比明確——正是肖染之前所站的位置!
若非他及時將自己隱藏起來,此刻恐怕已被這無形的怨毒徹底纏縛、侵蝕!
“噠…噠…噠……”
混亂的腳步聲在墨域表面突兀地顯現出來。不是肖染的!那是看不見形體之物在墨域上行走留下的痕跡!它們圍繞著肖染消失的原點,腳印混亂、急促、帶著顯而易見的焦躁和暴怒,如同失去獵物的鬣狗在瘋狂打轉。
“李…笑……”那砂紙摩擦般的呼喚變得更加尖銳刺耳,充滿了被愚弄的狂怒,仿佛從每一口酒缸、甚至每一塊磚縫里同時擠壓出來,
“躲……躲不掉的……你的……骨……你的血……都是李家的……”
墨域中的肖染屏住了呼吸,如同潛伏在深海暗流下的礁石。
他清晰地“看”到,那些無形的惡念黑潮在短暫的混亂后,竟開始有意識地匯聚、凝結!它們不再無目的地流淌,而是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化作一只只模糊、扭曲、由純粹惡意構成的手掌,開始一寸寸、極其耐心地摸索、探查著墨域覆蓋的每一寸地面和墻壁!
很快四周的墻壁上,沾染上一張張凌亂不堪的手印,從墻壁摸索到墻角,從墻角又摸索到頭頂的木梁之上。
可他們卻不知道,肖染從始至終距離他們的距離,不過僅僅只有一米,他就站在最里面酒缸的后面,默默的盯著眼前的這口酒缸。
十三口酒缸就屬這一口酒缸涌出的惡意最是濃烈,看牌位,應該是李家某位先祖。
“啊!!!”
似乎是長時間的沒有摸索到肖染的身影,酒缸里發出抓狂的尖叫聲,缸體顫動的更加厲害,發出刺耳的咒罵聲。
“畜生,畜生,你賣的是我們李家的鹽,是我們李家給了你立身之本,你這個畜生啊,你怎么敢躲起來!!”
隨著咒罵,酒缸的缸蓋被頂開。
只見里面那顆被腌制發黑的腦袋上面發絲狂亂的舞動著,一團人形的惡念從頭頂的撕開,要從酒缸里爬出來。
肖染站在酒缸后面,看著這個爬出來的東西,眉頭一挑,順手將【斷頭刀】從空間里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