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干什么!”
李采薇先是一怔,隨即不顧一切地沖上前去,用單薄的身軀硬生生撞開兩名壯漢。
她顫抖的手拔出銀簪,鋒利的簪尖在陽光下閃著寒光:“滾開!都給我滾開!”
“喲?小娘子還挺潑辣。”為首的漢子瞇起渾濁的眼睛,不懷好意的目光在她身上來回打量,“這么護著這窮酸書生,莫非是他的相好?”
幾個漢子爆發出一陣猥瑣的大笑。
李采薇的目光落在程云飛身上。
這書生此刻正蜷縮在地,青紫的嘴角滲著血絲。
她的心像被針扎般刺痛,握簪的手又緊了幾分:“再敢胡說,我就叫我哥拔了你們的舌頭!”
“你哥是誰?”
“李牧!”
漢子們愣了一下,神色變得忌憚了許多:“是當初和馬幫斗的那個李牧?”
“不錯。”李采薇微微頷首。
幾個漢子交換著眼色,為首之人摸了摸下巴的胡茬:“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就算縣太爺來了也得講這個理!這小子欠我們的銀子,要么你現在替他還上,要么就別多管閑事。”
“就算把李牧請來,這欠賬也不可能白白作廢。”
李采薇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欠你們多少?我替他還……”
啪!
程云飛突然掙扎著爬起來,一把按住她掏錢的手。
“秦爺,”他佝僂著腰,聲音嘶啞,“再寬限三日,三日內我一定湊齊。”
而被稱為秦爺的漢子思索片刻,似乎也有些忌憚李采薇的身份,陰鷙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游移,最終冷哼一聲:“就三天!到時候再見不著銀子……”
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帶著手下揚長而去。
待腳步聲遠去,李采薇急忙扶住搖搖欲墜的程云飛:“這到底怎么回事?”
她原以為是昨日那登徒子來報復,沒想到竟是債主上門。
“李姑娘,你……你以后還是莫要來了。”程云飛癱坐在地,捂著紅腫的臉皮,雙目無神道:“我是個無用的廢人,麻煩纏身,若是你再與我接觸,遲早會被我連累。”
“你倒是說啊!”她急得眼眶發紅,聲音都帶了哭腔。
眼見她急的都快要哭出來了,程云飛這才咬了咬牙:“之前為了考功名,我向他們借了一筆銀子,本想著高中之后便可償還,沒想到屢次落榜,這欠款也利滾利越來越多。”
“如今,我已經根本還不上了。”
李采薇自然知曉這利滾利的厲害。
當初李牧喜好賭博,曾經便向一些地痞借貸,原本只有一兩二錢,但沒過多久便已經漲到了三兩。
為此,當初就連她都差點被抓走抵債!
“程公子,你到底欠了多少錢?”她輕聲開口,溫聲道:“我還有些積蓄,大概五六十兩銀子,你先拿去應應急,把債務還掉再說。”
誰知這話一出,程云飛慘笑了起來。
他搖了搖頭,滿臉麻木絕望:“五六十?我欠了整整三千兩!”
踏踏!
李采薇如遭雷擊,向后倒退了三四步。
三千兩?
即便這段時間李牧有了諸多幸運奇遇,手中的現銀也不過這個數!
而且如今春意坊剛剛開張,他絕不會同意將這么大一筆銀子借給這個窮書生還債。
怎么辦?
李采薇一時之間亂了陣腳。
“這……”
她臉色蒼白,不知該說什么。
“你走吧。”程云飛搖搖晃晃站起來,臉上帶著將死之人的平靜,”大不了三日之后,把這條命賠給他們。”
“若是就此殞命,那也是我該有此劫。”
看到他這幅頹然認命的樣子,李采薇心如刀絞。
“只是有幾句話憋在我心中,不吐不快。”程云飛突然抬起頭,沖過來抓住她的手腕,眼中燃著異樣的光:“李姑娘,這些話或許有些唐突,但,我今日不說的話,恐怕以后都沒有機會再說了。”
他掌心的傷口又滲出血來,溫熱黏膩的觸感讓李采薇忘了掙扎。
“你……你要說什么?”
“李姑娘,自糧行初見,姑娘的身影便刻在我心里。這些日子去春意坊,只為多看你一眼!”程云飛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聲音顫抖:“那日離開糧行后,我滿腦子都是你的樣子,魂牽夢繞,連圣賢書都忘記了!”
“我已經無法自拔的喜歡上了你。”
“這份心意,你明白嗎?”
李采薇耳尖發燙,被他灼熱的目光逼得垂下眼簾,只輕輕“嗯”了一聲。
“那你呢?”他逼得更近,“可曾對我……”
這話羞得她無地自容,本想甩手逃走,可想到三日后或許就是永別,終究軟了心腸。
那個為她挺身而出的身影,那個寧折不彎的書生,早已悄悄住進她心里。
“有的。”李采薇輕咬著下唇,用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回應道。
程云飛放聲大笑起來。
“沒想到,沒想到我竟能夠得到李姑娘的垂青,我這一生也不算一事無成,足夠了,足夠了!”
他緩緩松開李采薇的手腕,語氣中滿是遺憾:“只可惜,我這輩子無緣娶你為妻,若是下輩子……”
他的話未說完,兩行熱淚便滾滾流淌下來,轉身便要離去。
“別走!”李采薇鬼使神差地拽住他的衣袖。
四目相對時,她在他眼中看見了自己顫抖的倒影。
“采薇,既然你我心中都有對方,倒不如……”程云飛突然壓低聲音,每個字都燙得她心尖發顫,“我們私奔吧!”
私奔?
李采薇瞳孔驟縮。
這兩個字重若千鈞,一旦踏出這一步,兄長的顏面、李家的名聲都將毀于一旦。
“我們離開這里,”程云飛急切地逼近,溫熱的呼吸拂過她耳畔,“既然兩情相悅,這就是唯一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