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葉在登山靴底發(fā)出指甲刮擦釉瓷般的細碎聲響,混合著血腥味的腐臭像浸滿毒液的紗布,層層裹住鼻腔。林宇的戰(zhàn)術(shù)手電光束掃過地面時,光斑里浮動的孢子在青白色光芒中顯形,宛如無數(shù)透明的小手正從腐葉堆里伸出。當靴跟碾碎某片枯黃的梧桐葉,埋在底下的玻璃瓶發(fā)出 “咔嗒“ 輕響 —— 七個裝著渾濁液體的小瓶滾落在地,瓶中漂浮的嬰兒手指蜷縮如休眠的蛹,指節(jié)上的微型銀戒在手電光里泛著冷光,戒環(huán)內(nèi)側(cè)刻著編號 “EX-003“ 至 “EX-009“。
“上個月救援隊在山坳發(fā)現(xiàn)的骸骨,左手無名指都有戒痕?!?陳風的聲音從喉間擠出,他握著軍用匕首的手背上,三個月前在實驗室被銀戒劃傷的疤痕正隱隱發(fā)燙,“這些瓶子... 和我們在培養(yǎng)艙里看到的一樣?!?葉婉突然蹲下,指尖劃過某只玻璃瓶上的凝結(jié)物 —— 那是已經(jīng)風干的血痂,形狀竟與她父親筆記本里畫的祭壇圖騰完全吻合。
右側(cè)通道的鐵鏈拖拽聲突然變得清晰,像生銹的齒輪在碾碎骨渣。墻面滲出的黑霧先是聚成女人的輪廓,裙擺處還沾著實驗室常見的消毒水氣味,接著五官開始扭曲重組,凹陷的眼窩漸漸浮現(xiàn)出葉婉父親的瞳孔。“小婉...“ 黑霧凝成的聲帶發(fā)出電流般的雜音,“他們在我脊椎里種了蛇形芯片... 那些哭聲... 那些嬰兒的哭聲...“
葉婉猛地轉(zhuǎn)身,指甲幾乎掐進掌心。林宇的手電正照著左側(cè)通道的圖騰 —— 由三十七顆人類臼齒排列成的蛇形,每顆牙齒內(nèi)側(cè)都刻著極小的名字,他認出其中有登山隊失蹤成員 “張野“ 的名字,齒根處還嵌著風干的肉絲。當指尖觸碰到 “李建軍“ 的齒面時,整面墻壁突然發(fā)出蜂鳴,磚石內(nèi)部傳來類似摩爾斯電碼的震動,每一下都敲在太陽穴上。
“霧在凝固!“ 陳風突然將葉婉拽向墻角,濃稠如瀝青的黑霧正從頂部壓落,邊緣處翻卷著浮現(xiàn)出無數(shù)細小的人臉。林宇的手電筒光束掃過前方拐角,石獸的輪廓在霧中若隱若現(xiàn) —— 三米高的軀體由數(shù)百個骷髏頭拼接而成,下頜骨處還掛著半片腐爛的嘴唇,眼窩里跳動的幽綠火焰中,清晰倒映著三人正在顫抖的影子。
石獸的嘶吼聲像混凝土攪拌機碾過鋼筋,震得天花板上的人類頭骨如雨點墜落。林宇揮刀劈開砸來的頭蓋骨時,刀刃突然被某種黏性物質(zhì)粘住 —— 斷口處涌出的黑色液體落地即化作乒乓球大小的蜘蛛,紅瞳中央嵌著極小的銀戒倒影。葉婉的寶石突然在胸前發(fā)燙,光芒穿透蜘蛛群的瞬間,她 “看“ 見每只蜘蛛體內(nèi)都困著個蜷縮的嬰兒靈魂,臍帶還連著瓶中漂浮的手指。
“砍它胸前的鎖扣!“ 陳風的匕首劃破石獸肋骨間的鐵鏈,卻見鐵鏈表面的蛇形圖騰突然活過來,游向他的手腕。葉婉將寶石按在最近的骷髏眼窩,血光涌入的剎那,無數(shù)破碎的記憶碎片涌入腦海:實驗室的培養(yǎng)艙里,七個戴銀戒的人正將嬰兒手指浸入黑色黏液,監(jiān)控錄像里父親最后驚恐的眼神,以及石獸第一次睜開眼時,她在火焰中看見的自己被釘在祭壇的畫面。
石獸轟然倒塌時,胸腔里掉出塊刻著女人面容的石板。林宇借著火光看清背面的楔形文字,后頸的寒毛瞬間豎立 —— 那是三個月前在實驗室加密文件里見過的獻祭流程,最后一行刻著:“當?shù)谄邆€容器覺醒,祭壇將吞噬所有佩戴銀戒者的靈魂“。他的目光落在陳風纏著繃帶的左手無名指上,那里正滲出黑色血珠,在地面匯成微型祭壇圖案。
迷宮深處傳來鎖鏈崩斷的脆響,像是命運齒輪開始逆向轉(zhuǎn)動。葉婉發(fā)現(xiàn)墻面符文在滲出鮮血,每道線條都變成蠕動的蚯蚓,朝著祭壇方向聚集。她的寶石表面突然浮現(xiàn)裂痕,裂縫里溢出的不是血,而是實驗室監(jiān)控里見過的黑霧,霧氣中浮動著七張熟悉的臉 —— 正是登山隊里先后失蹤的隊友。
圓形祭壇在手電光束中浮現(xiàn)時,十二根石柱上的倒吊者發(fā)出瀕死的嗚咽。那些人皮膚下凸起游走的蛇形紋路,與陳風繃帶下的一模一樣。葉婉認出左數(shù)第三根石柱上的中年人,正是父親實驗室的助手王博士,他的舌頭已被割去,卻仍用充血的眼球拼命向她轉(zhuǎn)動,腳踝處的編號 “EX-012“ 正在滲血。
黑袍人從陰影中走出時,防毒面具的呼吸閥發(fā)出 “嘶 —— 哈 ——“ 的聲響,像極了實驗室里處理池的排水聲。他手中的金屬裝置表面嵌著七枚銀戒,戒環(huán)連接著十二根輸液管,管中流動的黑色黏液正滴向祭壇凹槽?!澳銈冇|發(fā)了守護者的蘇醒,“ 合成音帶著電流雜音,“知道為什么石獸只攻擊你們嗎?因為你們的血液里,早就種下了祭壇的種子?!?/p>
陳風突然低喝一聲,將匕首擲向裝置上的銀戒。黑袍人側(cè)身避開的瞬間,十二根石柱突然發(fā)出共鳴,倒吊者的身體開始膨脹變形 —— 皮膚裂開露出底下的機械骨骼,關(guān)節(jié)處伸出的注射器針頭滴著毒液,正是登山隊在廢棄營地發(fā)現(xiàn)的致命物質(zhì)。葉婉的寶石裂痕突然擴大,她看見陳風的繃帶下,銀戒已經(jīng)完全嵌入血肉,蛇形圖騰正在啃噬他的尺骨。
“他們在我們登山時注射了納米機器人!“ 林宇砍斷撲來的機械手臂,齒輪摩擦聲中,他想起進山前那晚,營地突然出現(xiàn)的 “救援隊“ 給他們注射的所謂 “防高原反應針劑“,“那些銀戒不是裝飾,是控制器!“ 他的刀刃劈中黑袍人肩膀,卻只砍落一片瀝青般的黑霧 —— 這個敵人根本不是實體,而是祭壇凝聚的怨念。
葉婉的視線突然被祭壇中央的凹槽吸引,那里刻著與寶石完全吻合的紋路,而凹槽底部,整齊排列著三十七枚銀戒,正是地面瓶子里嬰兒手指上的型號。當黑袍人舉起裝置開始念誦咒語,祭壇邊緣的十二個排水孔突然噴出鮮血,在地面匯成巨大的星圖,每顆血星都對應著石柱上的受害者。
“用寶石摧毀核心!“ 陳風突然撕開所有繃帶,露出布滿蛇形紋路的左臂,那些紋路正朝著心臟蔓延,“我在實驗室看到的筆記說,祭壇需要七枚完整的靈魂容器才能啟動... 你們還記得登山隊剛好七個人嗎?“ 他的聲音突然哽咽,“我們根本不是來解謎的,我們就是祭品!“
葉婉的寶石在此時發(fā)出蜂鳴,裂痕中溢出的黑霧里,父親的影像清晰浮現(xiàn)。他的胸口插著注射器,背后是正在啟動的培養(yǎng)艙:“小婉,把寶石放進凹槽,然后逆時針旋轉(zhuǎn)七圈... 那是解除納米機器人的密碼...“ 影像消失前,他塞給她一個記憶芯片,里面是實驗室所有的犯罪證據(jù)。
當葉婉將寶石按進凹槽的瞬間,黑袍人發(fā)出尖銳的嘯叫,他的身體開始崩解成無數(shù)黑霧觸手,每根觸手末端都長著銀戒形狀的吸盤。林宇揮刀砍向最近的觸手,卻發(fā)現(xiàn)刀刃砍中的是自己的手臂 —— 納米機器人正在將他們的身體機械化,剛才砍中的根本是自己的幻覺。
“相信寶石的指引!“ 葉婉尖叫著旋轉(zhuǎn)寶石,祭壇符文開始逆向流動,十二根石柱上的機械軀體同時爆發(fā)出強光。陳風趁機將炸藥塞進裝置的銀戒縫隙,火苗閃爍的瞬間,他看向林宇:“還記得我們在實驗室發(fā)現(xiàn)的第一具尸體嗎?他手里攥著的紙條寫著 ' 七日后月食,祭壇重啟 '... 今天就是第七天!“
爆炸聲中,葉婉看見祭壇核心露出金屬齒輪結(jié)構(gòu),齒輪間卡著三十七顆水晶,每顆都映著嬰兒的臉。當寶石旋轉(zhuǎn)到第七圈,所有水晶突然破碎,納米機器人的控制信號隨之中斷。石柱上的受害者紛紛墜落,王博士用最后的力氣塞給她一個 U 盤:“里面是... 他們在嬰兒身上做的基因?qū)嶒?..“
黑袍人的黑霧軀體在崩潰前凝聚成最后警告:“你們以為摧毀祭壇就結(jié)束了?蛇形組織的核心成員... 都在你們的登山隊里...“ 話音未落,整個迷宮開始坍塌,腐葉堆里的玻璃瓶接連爆裂,嬰兒手指化作光點升入空中,每顆光點都帶著解脫的嗚咽。
當三人跌出迷宮時,晨光正穿透廟宇的破瓦。陳風盯著自己逐漸恢復常態(tài)的手臂,那里只剩下銀戒留下的淡淡疤痕。葉婉打開記憶芯片,里面是父親最后一段視頻:“當你們看到這個,我可能已經(jīng)變成他們的容器。記住,蛇形組織的標志不是銀戒,而是...“ 畫面突然被雪花覆蓋,最后定格在父親驚恐的眼神,他的瞳孔里倒映著一個戴銀戒的手,正是林宇的手。
山風掠過廢墟,葉婉突然注意到林宇無名指上的戒痕 —— 那是他們在實驗室發(fā)現(xiàn)第一具尸體時,他偷偷戴上的戒指。此刻,戒痕正在滲出極細的黑霧,與黑袍人崩潰時的黑霧如出一轍。遠處傳來直升機的轟鳴,林宇轉(zhuǎn)身時,嘴角扯出一絲不屬于他的微笑,蛇形圖騰在晨光中若隱若現(xiàn)。
腐葉堆里,最后一個未破碎的玻璃瓶滾到葉婉腳邊,瓶中嬰兒手指突然睜開眼睛,眼瞳里倒映著三個正在遠去的身影,其中一個的影子正在逐漸蛇形化。而在祭壇深處,齒輪雖已停止轉(zhuǎn)動,卻有七枚銀戒正順著地下水系漂流,朝著最近的村落,朝著下一批即將進山的探險者,緩緩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