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良愣住,他以往利索無比的大腦,在這句話下竟略微宕機。
稍許,才聽清這聲音正是早上那‘合同工’警員。
電話那頭。
王超抬頭,看著面前面無表情盯著自己打電話的陳長春劉金等人,咽了咽口水,露出個諂媚的笑容。
他本想裝個大的。
但可惜,他拉了坨臭的。
迫于三個中隊長,一個大隊長的鐵拳,只能招了,并嘗試著來詢問后續(xù)。
收起思緒。
王超開口道:
“就那什么繩子。”
眼見對方不說話,王超焦灼的提醒一句,“一端是頭,另一端呢?”
“很急,方不方便告訴一下?”
為了這?
徐良眉頭皺起,他看著身旁被潑了咖啡,自己還要付清潔費的沙發(fā)。
腦海中又浮現(xiàn)出被警方圍住,壓根沒人上門的律所,他壓下心中的無名之火,咬牙道:
“兄弟,我時間很寶貴的......”
“分分鐘上萬啊,你知不知道我一天要應(yīng)付多少個神經(jīng)病客戶?”
“哪有時間給你解釋這個!”
一起案子,少說要打兩個月官司才能拿到錢。
他現(xiàn)在手里一起案子沒有,還欠了兩個月房租,算上打完官司拿錢的時間,至少要欠四個月!
這還是理想中很順利的時間!
哪有時間去琢磨別的......
“事關(guān)人命.......”
“最多占用一兩天時間!”
警局內(nèi),王超在陳長春的眼神示意下繼續(xù)開口道。
“王警官,我只是個律師,不是警察,你們才是警察,人命歸你們管!”
徐良有點無語。
“我也沒什么大能耐,之前話都是隨口說的。”
“破案是你們警察吃飯的活,可不能為了自己吃飯,不讓我吃飯吧!?”
“這沒道理啊!”
聞言。
電話那頭的王超頓時啞口無言。
對方說的確實,若用道德和義務(wù)來壓......全國各地那些閑著的知名警察為什么不來?
想到這,王超兩手一攤,抬頭看著陳長春小聲說道。
“師傅,我就說行不通吧。”
陳長春此時皺起眉來。
他有點不甘心。
這案子有點棘手,警方或許能偵破,可卻極需時間。
黃金偵查期七十二小時,每浪費一秒都在增加破案的難度!
警方耗不起。
而據(jù)王超所說,這人雖然不是警察,卻能提前幾小時將案件信息整理有序,還預(yù)料到警方動作......
且對方所說的話極其犀利!
雖然沒驗證,可萬一是突破口呢?
眼下對方這態(tài)度......
就在陳長春思考之際,王超忽的捂住手機小聲開口:
“師傅,要不咱們花點錢唄,畢竟沒有白吃的午餐。”
這道理陳長春懂。
但刑偵里的場外指導(dǎo)...若對方有真本事......
那這不是午餐,而是國宴!
一頓國宴多少錢?吃的起嗎!?
“可以是可以,只是......”
“律師這一行我記得不便宜啊。”
陳長春思索片刻,遲疑著開口,“按照他剛才給自己收入的定位.......”
分分鐘上萬?
他一個大隊長,去掉福利,工資才兩千!
花兩三萬找個協(xié)助?
哪有錢啊!
案子破了還好說,可萬一沒破......
王超忽的對電話開口道:“咨詢費一小時六十,干不干?”
陳長春愣住,隨即臉色一變。
六十塊?
這不故意激怒人家的嗎!?
他還沒來得及訓(xùn)斥,下一秒,電話那頭傳來一道聲音。
徐良:“十分鐘后到現(xiàn)場!”
陳長春:?
......
......
律師這一行是殘酷的。
實習(xí)律師和金牌律師,哪怕回答的都是法例條文,報價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徐良剛?cè)胄校辟Y歷,缺能讓自己提價的資歷,資歷就是案子!
否則,也不會干免費咨詢,海里撈針找案子了。
所以,眼下有人愿意給錢,他自然沒理由拒絕,哪怕是六十塊一小時......可這是2004年的東國,購買力十足!
再者他也清楚,自己所說的東西沒個七八小時說不完,足夠撈一筆。
十分鐘后。
早上十一點。
徐良利索的回到律所。
此時律所周邊依舊存在不少警察,兇殺過程的巷子被警方圍住。
三三兩兩的路人不斷走動,對面面館的老張頭邊煮面邊便看熱鬧。
幾個身穿白大褂,戴橡膠手套的警察,正蹲在地上,圍著血漬不斷討論著什么。
正在找證據(jù)的劉金注意到徐良,稍微一愣,走到徐良身側(cè),摘下口中的煙,開口道:
“我們老大在你律所等你。”
徐良點點頭,無視對面老張的眼色,直接走進律所。
“吱~”
門開了,兩位坐在沙發(fā)上,身穿警服的男人出現(xiàn)在眼中。
見到他進門,兩人一頓,隨即起身。
“徐先生,又見面了。”
陳長春熱情的說道。
“陳隊長,王警官。”
徐良伸出手握了握,他來做筆錄時曾見過對方,倒也不覺得面生。
一米九的王超,此時躲在一米七五的陳長春身后,訕訕笑著。
陳長春剛欲出口。
面前握手的人卻將手抽回,走到前臺打印機旁邊,敲擊幾下鍵盤。
“咔咔!”
一份嶄新熱乎的文件被打印出來。
拿著文件,徐良扭頭看向陳長春二人。
“長話短說,你們的訴求在電話里我已經(jīng)清楚。”
“但考慮到這是專項咨詢,需要付出很大精力,得簽個小合同。”
徐良認(rèn)真的開口,“當(dāng)然,還是以一小時六十的咨詢價來算,最長不過四十八小時,期間服務(wù)內(nèi)容......”
“您看有沒有問題?”
陳長春看了看徐良,又看了看桌上的合同。
他沉思片刻,看了看外面不斷忙碌的警察,開口道:
“可以先談六十塊錢的嗎?”
驗貨?
徐良臉上依舊帶著職業(yè)笑容,壓下心中開單的興奮,不動聲色將合同推到一邊。
“當(dāng)然可以。”
他看了眼律所墻上掛著的吊鐘。
“現(xiàn)在時間是六月二號,中午十一點七分,從這時間點開始計時。”
“陳隊長,您想先了解哪方面的事情?”
陳長春做出思考狀,半晌,開口道:
“順著之前我徒弟所說,給案件定性的問題吧。”
案子定性?
如果沒記錯的話,據(jù)他之前所說,蝸牛·案屬于激情殺人的一種,卻沒有激情殺人所具備的情緒激烈的特征。
為什么不具備特征也算激情殺人?
徐良看了眼外面的兇殺現(xiàn)場,開口道:
“陳隊,您覺得激情殺人的核心是什么?”
“情緒,這個無需多說。”
陳長春開口道。
徐良點點頭。
“沒錯,是情緒,激情殺人與其說是短時間情緒暴增,不如說是某一情緒超過身體控制上限。”
“換句話說,它只規(guī)定了突破上限致人失去控制,而沒定死時間。”
“一個瓶子倒了三秒的水后溢出,和相同瓶子倒了三年的水才溢出,其實承載的量都相同。”
看著陳長春,徐良臉上露出對上帝的笑容。
“如果是人和這瓶子一樣,情緒可以儲存呢?”
情緒...可以儲存!?
陳長春頓住,忽的想到一些案子,頓時瞇了瞇眼。
“你是說......”
徐良點點頭。
王超看著二人,撓了撓頭,悶悶道:“咋還打謎語嘞?”
“情緒咋儲存?這玩意不是睡一覺就沒了嗎?”
他覺得這兩個人在針對自己。
徐良如鯁在喉,好在有陳長春解釋。
“他是個傻的。”陳長春小聲說道。
“理解...”
徐良點了點頭,還是耐著心解釋道:
“情緒是可以儲存的!”
舉個例子。
西國阿美莉卡校園槍擊案。
造成其槍擊案的原因,為學(xué)生之間的霸凌,但槍擊案并非一次霸凌便會導(dǎo)致,而是多次!
為什么第一次霸凌不會導(dǎo)致人爆發(fā)?
多次反而會導(dǎo)致殺人?
因為對于被霸凌的人來說,一次受針對,內(nèi)心所遞增的情緒并不會超過他的理智。
就像容量一百毫升水瓶里裝十毫升水,無法溢出。
正常來說,隨著時間過去,人體針對記憶的保護機制,會讓這十毫升的水干涸,所代表的負(fù)面情緒與記憶也會消磨掉。
但......
“還沒等這水干涸,便又多了十毫升水呢?”
徐良忽的再次開口。
“此時瓶中會有二十毫升水,如此繼續(xù)遞增,一直遞增到九十,直到最后一次往里面加了十一毫升的水!”
“水溢出了嗎?”
“溢出了。”
“可卻是從90添加到101,而非從0直接到101。”
將水替換成情緒。
突如其來暴增的情緒會導(dǎo)致人失控,可如果是一點點遞增呢?
你從0到90,時間長達三四年,逐漸適應(yīng)。
到了最后,只是遞增了11點突破臨界點,即便開始?xì)⑷耍瑓s不會讓一個人思維失控,甚至因為適應(yīng),反而異常冷靜!
“這種兇殺者往往微笑著,表面比誰都安靜淡定,全然不像一個情緒崩潰者,可行事卻異常極端。”
“可以參考一下阿美莉卡校園槍擊案殺人者,均是如此,再不濟,也是情緒平靜!”
看著面前的王超,徐良沒有混時長說廢話。
他直接開口道:
“之前我說,激情殺人這根繩子,如果一端是‘短時間的情緒暴發(fā)’,那另一端便是......”
“長時間的情緒遞增!”
可以理解成老實人發(fā)怒,往往都是下手狠,而表面沒有任何情緒。
王超恍然大悟,他一拍腦袋,雙眼亮起,大聲嚷嚷道:
“我懂了!”
“兇手與死者是激情殺人,但在巷子內(nèi)并未發(fā)生讓其從0暴增到101的事件!”
“死者只是做了讓對方情緒 11的行為,這種事可能只是一句臟話,放在尋常人身上完全不會引起波瀾!”
“但卻剛好突破兇手的臨界點!”
正因如此,所以明明兇手激情殺人,卻并未浮現(xiàn)出情緒暴增應(yīng)有的體現(xiàn)!
這么說的話......
“兇手與死者之間,存在一條時間跨緯度十分長的矛盾!?”
陳長春坐在沙發(fā)上,手握保溫杯,大腦不斷思索。
他看向律所外,站滿警察的案發(fā)現(xiàn)場,也就是巷子。
現(xiàn)場沒有任何多余打斗痕跡,期間沒有激烈情緒,兇手卻將其殺掉,從尸體與二次返回現(xiàn)場來看,能剔除謀殺與意外致死,那只剩激情殺人!
單看這樣,和對方所說完全吻合。
陳長春心臟跳動速度加快,腎上腺素開始分泌。
隱約間,他感覺自己好像......
找到案件突破點了!
“所以......”
“這是...一起由積怨引發(fā)的突發(fā),且?guī)Я艘馔庑再|(zhì)的激情殺人?”
他回過頭,皺眉看向徐良。
“警方應(yīng)該調(diào)查過往?”
“調(diào)查哪方面?”
王超聽得云里霧里的,他cpu有點落后,還沒跟上思路,但又不想落了面子,便板著臉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時不時點頭。
徐良沒急,他推過去一杯泡好的茶水,等對方靜下心。
他這才盯著陳長春的眼睛,指了指外面的案發(fā)現(xiàn)場,忽的開口道:
“還記得兇手殺完人后......”
“做了什么嗎?”
“你猜,他又為什么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