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麟臺深處,蘭馨別苑。
往昔清雅閑適的庭院,此刻已淪為血腥的修羅場。精致的亭臺樓閣沾染著刺目的猩紅,名貴的花木被狂暴的力量撕扯得七零八落,假山傾頹,碎石滿地??諝庵袕浡鴿獾没婚_的血腥味、內臟破裂的惡臭,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如同陳年墓穴深處散發出的陰冷腐朽氣息。
數名身著金氏旁支服飾的修士,如同從地獄爬出的惡鬼,在庭院中瘋狂地肆虐。他們的動作僵硬而迅猛,毫無章法,卻帶著令人心悸的原始破壞力。他們的眼睛——那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部分——整個眼瞳都被一層粘稠、灰敗的薄膜徹底覆蓋,如同死魚翻白的眼球,冰冷、呆滯,卻又燃燒著一種非人的、純粹的毀滅**!口中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嘶吼,涎水混合著血沫從嘴角淌下。
“攔住他!攔住??!”一個年輕的金氏子弟驚恐地尖叫著,手持長劍,手臂卻在劇烈顫抖。他面前,一個身材魁梧、曾是族中長輩的“灰膜”修士,正僵硬地邁著大步朝他逼近。那修士的右手血肉模糊,五指扭曲成爪狀,似乎剛剛徒手撕裂了什么活物,暗紅的血和碎肉沾滿了手臂。他無視刺向胸前的劍鋒,喉嚨里發出沉悶的咆哮,布滿灰膜的眼珠死死鎖定目標,那眼神中沒有憤怒,沒有仇恨,只有最純粹、最冰冷的殺意!
“噗嗤!”
長劍刺入了“灰膜”修士的左肩,深可及骨!然而,那修士只是身體微微一晃,仿佛感覺不到絲毫痛楚!灰膜覆蓋的眼珠甚至沒有轉動一下,依舊死死盯著那年輕子弟!布滿血污的利爪帶著腥風,毫無阻滯地繼續抓向年輕子弟的面門!速度之快,力量之猛,遠超他生前的修為!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
年輕子弟瞳孔驟縮,恐懼凍結了四肢,連格擋都忘了!
就在利爪即將撕裂那張年輕臉龐的剎那!
“滋啦——轟?。。 ?/p>
一道狂暴的紫色雷霆,如同九天降下的神罰,撕裂了庭院上空彌漫的血腥陰霾!帶著震耳欲聾的霹靂巨響,精準無比地轟擊在那“灰膜”修士的頭頂!
沒有慘叫!
只有一聲沉悶的、如同朽木被巨力碾碎的爆響!
那力大無窮、無視劍傷的“灰膜”修士,被這蘊含無上破邪之威的紫電雷霆正面擊中!他周身的護體靈力如同冰雪消融般瞬間潰散!整個頭顱連同小半個肩膀,在刺目的紫光中轟然爆碎!焦黑的碎骨、血肉和腦漿如同煙花般四散飛濺!無頭的殘軀保持著前沖的姿態,又踉蹌了兩步,才如同被抽掉脊梁的破麻袋,重重砸在地上,抽搐了兩下,徹底不動了。
灼熱的電光余波在空氣中噼啪作響,映照出庭院入口處那個如同雷霆化身的身影。
江澄!
他周身籠罩在尚未完全散去的紫色電弧之中,指間紫電戒指雷光吞吐,如同活物。一身深紫宗主常服無風自動,獵獵作響。他臉色鐵青,眼神銳利如刀鋒,帶著雷霆般的怒火和森冷的殺機,掃過庭院中血腥狼藉的景象。那目光所及之處,仿佛連空氣中彌漫的陰冷邪氣都被灼燒得退縮了幾分。
“云夢江氏在此!邪祟——安敢放肆!”江澄的聲音不高,卻如同滾雷碾過戰場,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和凜冽的寒意,瞬間壓下了庭院內混亂的嘶吼和尖叫!
他的到來,如同在絕望的深潭中投下了一根定海神針!那些被“灰膜”修士追殺得狼狽不堪、幾近崩潰的金氏子弟,如同看到了救星,眼中瞬間爆發出狂喜和希望的光芒!
“是江宗主!”
“江宗主來了!有救了!”
然而,江澄的救援并未停止!他身形如電,瞬間撲向另一處險境。一名“灰膜”修士正將一名重傷倒地的金氏子弟按在地上,布滿血污的雙手死死扼住其喉嚨,那弟子臉色青紫,眼看就要斷氣!
“滾開!”江澄怒喝!他并未再次動用紫電,而是手腕一翻,三毒悍然出鞘!劍光并非追求極致的鋒銳,而是帶著一種沉重如山、凝練如岳的霸道威勢!劍身裹挾著沛然莫御的靈力,如同拍岸的驚濤,狠狠拍擊在那“灰膜”修士的側肋!
“砰!”
一聲悶響!那修士如同被狂奔的巨象撞中,整個身體被拍得離地飛起,橫著砸斷了遠處一株碗口粗的景觀樹!肋骨斷裂的脆響清晰可聞!江澄看也不看那飛出去的邪物,俯身一把將地上奄奄一息的金氏弟子拽起,塞給旁邊沖上來的護衛:“帶下去救治!”動作干脆利落,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舅舅!”金凌的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激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從庭院另一側傳來。他手持歲華,劍尖滴血,衣袍上也有幾處破損和血污,顯然剛剛經歷了一番苦戰。他快步沖到江澄身邊,弓早已背在身后,此刻眼中只有這個如同天神般降臨的親人。
江澄目光飛快地掃過金凌全身,確認他只是受了些皮外傷,緊繃的臉色才稍稍緩和一絲,但語氣依舊冷硬如冰:“廢物!警覺性呢?讓這些東西摸進別苑才發覺?!”他的訓斥毫不留情,目光卻已如鷹隼般鎖定下一個目標——一個正試圖翻墻逃逸的“灰膜”修士。
就在這時!
“嗚——!”
一陣低沉、嗚咽、仿佛萬鬼同悲的笛音,驟然在庭院上空響起!那聲音穿透力極強,帶著濃重得幾乎化為實質的陰寒怨氣,瞬間壓過了所有的廝殺聲、怒吼聲和雷霆余響!
是魏無羨!
他和藍忘機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別苑最高的那座琉璃飛檐的觀景閣頂上。藍忘機白衣勝雪,負手而立,目光沉靜地俯瞰著下方混亂的戰場,如同遺世獨立的謫仙。而魏無羨則斜倚著朱紅的欄桿,陳情橫在唇邊,十指翻飛。他臉色凝重,眉頭緊鎖,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庭院中那些瘋狂肆虐的“灰膜”修士。
隨著他那獨特的、操控萬鬼怨氣的笛音流淌,庭院中彌漫的、因殺戮和恐懼而滋生的濃烈怨念,如同百川歸海般被無形的力量牽引,瘋狂地涌向陳情的笛孔!這些怨念在笛音的轉化下,化作一道道凝練如墨的黑色氣流,如同靈活的毒蛇巨蟒,貼著地面、纏繞著廊柱、甚至逆著光線,迅疾無比地撲向那些正在攻擊金氏子弟的“灰膜”修士!
“嘶嘶——!”
怨氣黑蟒精準地纏繞上“灰膜”修士的手腳、腰腹、脖頸!那些力大無窮、無視普通刀劍的怪物,被這蘊含著精純怨力的黑氣束縛,動作瞬間變得遲滯、僵硬!如同陷入了無形的泥沼!它們喉嚨里發出更加憤怒和痛苦的嘶嚎,瘋狂地掙扎扭動,卻一時難以掙脫這怨氣的枷鎖!這為那些苦苦支撐的金氏子弟爭取到了寶貴的喘息和反擊之機!
“控住它們了!”“快!砍它們腦袋!”金氏子弟精神大振,紛紛抓住機會,刀劍齊出,砍向被怨氣束縛的“灰膜”修士要害。
然而,魏無羨的臉色卻絲毫不見輕松,反而愈發凝重!就在他全力吹奏陳情,試圖以怨氣壓制控制那些邪物時,一股極其陰冷、極其污穢、仿佛來自九幽深淵的邪異力量,猛地順著怨氣的聯系,如同冰冷的毒刺,狠狠反噬而來!
“呃!”魏無羨身體猛地一顫,笛音出現了一絲極其短暫的紊亂!一股難以形容的惡寒瞬間沿著手臂經脈逆沖而上,直襲心脈!仿佛有無數冰冷的、帶著倒刺的觸手,正試圖鉆進他的識海,撕裂他的神魂!眼前甚至出現了瞬間的眩暈和扭曲的重影!
就在這反噬之力即將沖擊他心脈的千鈞一發之際!
嗡!
他氣海深處,那片焦土廢墟的裂隙之中,那點一直微弱搏動、如同風中殘燭的瑩白靈種,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股微弱卻極其精純、帶著勃勃生機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凍的第一股清泉,瞬間涌出,自發地在他心脈處形成了一層薄如蟬翼、卻堅韌無比的淡青色靈力屏障!
“嗤啦!”
那股陰冷污穢的邪異力量狠狠撞在這層新生的靈力屏障上,如同滾油潑雪!發出刺耳的消融聲!屏障劇烈波動,光芒明滅不定,幾乎瞬間就要潰散!但終究在徹底破碎前,將那致命的邪力堪堪擋下!
魏無羨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蒼白了幾分,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笛音雖然勉強維持住了,但操控的怨氣黑蟒明顯波動了一下,束縛力減弱了幾分。
“魏嬰!”藍忘機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目光瞬間鎖定魏無羨。
“沒事!”魏無羨咬牙,穩住笛音,眼神卻凝重如冰。他死死盯著庭院中那些被怨氣束縛、依舊在瘋狂掙扎、灰膜眼珠轉動、似乎鎖定了閣樓方向的怪物,心頭警鈴大作。“這鬼東西…不是簡單的怨氣操控!它…它在污染我的怨氣!在反噬!”他急促地對藍忘機低聲道,同時更加小心地操控著陳情,將那股反噬的邪力竭力隔絕、消磨。
庭院下方,江澄剛剛用三毒劍脊將一名撲上來的“灰膜”修士重重拍飛,也敏銳地察覺到了閣樓上笛音的短暫紊亂和魏無羨氣息的變化。他猛地抬頭,銳利的目光穿過混亂的戰場,與閣樓上面色微白的魏無羨視線短暫相交。他眉頭緊鎖,眼中閃過一絲驚疑,但動作卻毫不停頓。他反手一揮,一道凝練的紫色電鞭如同靈蛇般甩出,精準地抽在一名即將掙脫怨氣束縛的“灰膜”修士膝蓋后彎!
“咔嚓!”腿骨斷裂聲清晰可聞!那修士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都愣著干什么?!等死嗎?!”江澄的厲喝如同驚雷,炸醒了那些因魏無羨控場而稍得喘息的金氏子弟,“趁現在!斬首!斷肢!徹底廢了它們!別讓那些灰膜靠近!”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鐵血命令。紫電的雷光在他周身跳躍,三毒的寒光映照著他冷峻如鐵的側臉。他瞥了一眼閣樓上的魏無羨,又看了看那些被灰膜覆蓋、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怪物,最后目光落在金凌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
“廢物!去!把那個眼珠子灰得最厲害的給我拖過來!”江澄用劍尖指向剛剛被他拍飛、此刻正試圖爬起的那個最先被紫電擊碎的“灰膜”修士旁的另一個相對完整的灰膜修士。他的聲音冰冷,帶著命令的口吻,目光卻銳利如刀,緊緊盯著那修士灰膜覆蓋的眼珠和扭曲的面容,仿佛要從那非人的表象下,挖出隱藏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