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兩個人掙扎著起床,洗漱整理吃了早飯,又御劍到了善水湖。
湖邊圍了一圈,堪堪容下了黑壓壓一片的百姓。兩個人混進(jìn)人群尋著個陰涼樹蔭,在底下坐著只當(dāng)樂子看。
那幾張符紙還有些不同之處。一個黃袍道士撫著胡須,一一講解。
“此符名為‘明鑒符’,浸潤瓊漿玉露,用盡奇花異草。”
“化水而用,一次變化后便作廢?!?/p>
在眾人面前,他取出水壺示范,倒出一滴水液便發(fā)生反應(yīng),迅速褪色變成一張白紙。
“若是水中有邪氣遺存,哪怕一絲一縷也即刻變?yōu)槟冢允揪选!?/p>
道長又取出另一張用紗布包著的符紙,看起來倒是十分類似,介紹詞又是新一套。
“此符名為‘顯邪符’,更為靈驗?!?/p>
“七七四十九道工序講求盡善盡美,九九八十一天晾曬吸收日月精華?!?/p>
“只需將它貼到物體表面,輕輕接觸即可變化顏色,明鑒邪魔!”
道長將那符紙放回堆疊著的布包中,認(rèn)真道:“錢財乃身外之物,怎么比得上性命緊要?”
“且記住了,今日兩種符紙各自只有一百張,先到先得,多買多惠?!?/p>
“有任何疑慮的,可以直接起身提出,道長我一定傾囊相授?!?/p>
一番話下來,底下的百姓面色沉重。
頭上身上還流著熱汗,心卻冷掉了。
仙家法器固然效用奇佳,但往往價格高昂,如何拿得出銀兩來?
可是不買符咒,又不知道什么時候一命嗚呼了。
人人垂頭喪氣之時,陳盛戈在角落里大聲提問。
“道長,我這大大咧咧慣了,要是一個不小心撕裂了,那符紙還能有效嗎?”
道長心知肚明,里面變化起作用的是按特定配方調(diào)制的藥粉,其實符紙如何并不礙事。
于是又是一番溢美之詞:“此符法力強(qiáng)大,碎成千萬殘片亦可發(fā)揮作用?!?/p>
陳盛戈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我知道了!”
“待會我們湊錢拼一張,裁它個幾百片出來一起用就行了!”
“諸位,我愿命名這次偉大的活動為‘拼好符’!”
別說,乍一聽還挺有可行性的,一時下面百姓來了精神,討論起來。
“我要指甲蓋那么大就成了!”
“那多貴!一根針那么細(xì),湊上去不也能看清楚嗎?”
“我眼神還好些,一根頭發(fā)絲也夠我用了啊……”
那道長亂了陣腳,卻都是自己說出來的大話,只好另辟蹊徑道:“這符紙切不了這么細(xì)的!”
“紙張都是軟的,一切就皺掉了!”
陳盛戈挺起胸膛,抽出來佩劍,深沉道:“曾經(jīng)我想過隱藏實力,看來是時候挺身而出了!”
她隨手用劍鋒挑起一片地上的泛黃樹葉,甩到空中。
悠悠落下之時,她揮劍極快,殘影交疊像是千百只手在動作。
最后收劍入鞘,細(xì)密又均勻的葉絲在眾人眼前落下堆起。靠得近的人用手捏起一根,儼然是肉眼不細(xì)看發(fā)覺不了的程度。
先是震驚和沉默,然后爆發(fā)出了一陣陣熱烈的叫好聲,氣氛火熱無比。
陳盛戈收了劍,抱拳作輯,嘴角根本壓不下去。
道長冷汗直冒,那個罪魁禍?zhǔn)走€在一直追問:“道長道長,都說多買多惠,我們千人拼團(tuán)有優(yōu)惠嗎?”
“道長道長,這么大的買賣,好歹也送點什么吧?”
“我在街邊買塊肉還送小蔥呢!”
一番討價還價下來,道長驚覺不好。
本來自己只是來吹一吹符紙,怎么還答應(yīng)了這么多附帶服務(wù)???
又要人多優(yōu)惠,又要附送保存材料,還得給他們送貨到門!
他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借著衣服遮掩往雇主處一看。金滿堂拉長著臉,十分不悅。
哎呀哎呀,這樣可不行!叫過來忽悠人的時候是先給了定金,那尾款還沒結(jié)清呢!
這些達(dá)官顯貴要是不高興了,翻臉不認(rèn)人也是常有的事情。
道長咽了咽口水,深呼出一口氣,準(zhǔn)備使出一點真本領(lǐng)來。
他用力一拍桃木桌,忍著發(fā)麻發(fā)疼鎮(zhèn)住了底下一團(tuán)亂麻,朗聲道:“現(xiàn)在,取水驗符!”
有幾個小廝上前了,須臾便裝滿了湖水,又將這玉壺送到道長面前,才小步退下了。
道長拿起桃木劍繞著玉壺轉(zhuǎn)了兩圈,手中掐訣作勢,大喝一聲:“哈!天靈靈地靈靈,妖魔鬼怪快顯形!”
高臺上的玉壺卻毫無動靜,清幽湖水依舊平靜如初。
道長暗道不好,冷汗已浸濕了脊背。
按著之前金滿堂的說法,不過是些怨氣聚塞,方才已經(jīng)使出了他七成功力,一擊應(yīng)有消散之勢才對。
一起疑心,便覺察到不對來。
這湖水非但沒有陰幽之氣,細(xì)細(xì)感受,還有如日光般的暖意。
可是沒必要騙他呀!
金滿堂他自個兒做了萬千張符紙,堆了三四個倉庫,還興師動眾地要當(dāng)場驗邪。
若是杜撰,顏面何存?
想來應(yīng)是怨氣稀薄才毫無反應(yīng)。
罷了罷了,待會加點黑墨水一樣有威懾效果。
反正黑心錢也不是第一次掙了,如今的他手腳功夫了得,借著寬大黃袍糊弄底下的平民百姓也不過是小菜一碟。
道長理清局面,敲定算盤,那股氣定神閑的高人做派又回來了。
他先是皺眉,再是搖頭,渾濁眼珠中看不出情緒。
勾起眾人好奇之后,他才不忍道:“幸得諸位未開天眼,若是看見此斷臂殘肢定會惡心反胃。”
道長向前一甩衣袖,順便從腰間掏出來精心調(diào)配的墨水瓶子。
斬妖除魔嘛,沒點家底哪能混成大師呢?
同行都用黑墨水,要想出人頭地,就得另想法子。
他這墨水不僅混雜極品墨液,還特意添加諸多奇味藥材。
再選用當(dāng)?shù)仫L(fēng)干老咸魚投入發(fā)酵,傾注心血成就這腥膻之味,聞上一口便足以暈頭轉(zhuǎn)向。
聞過都說臭,妖邪假不了!
道長為了吸引注意,又拿出陳酒,用街邊雜耍那一套噴出火焰來。
底下一片驚呼之時,他再借機(jī)傾倒墨水。
說時遲那時快,他拿著墨水瓶的右手腕骨被死死攥住,動彈不得。
回頭一看是何人造次,又是那個蠢材!
陳盛戈將他遮掩的寬袖子擼上去,道士借機(jī)造假的行為正正被抓了個現(xiàn)行,于是一切就清清楚楚了。
俞青青這時在底下做氣氛搭子,大喊道:“不是說鑒邪嗎?怎么倒墨水呢?”
“我看啊,要不就是做假符咒騙人,要不就是杜撰邪氣斂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