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璟神色尋常,看著面前的孫子,臉上帶著些許淡淡的笑容:“為何留下這么一封遺詔?當然是為了讓陳氏繼續效忠于劉氏了。”
他頗為感慨的說道:“實際上,這一封遺詔的確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總以為,太祖陛下不會這么的“小氣”,應當是會給陳氏一個“王爵”的位置,而不是一個公爵的位置。”
陳璟咂了咂嘴說道:“不過么,想想也知道,即便是遺詔中真的寫了要給陳氏一個王爵的位置,當今也絕對不會這么做的——異姓王和公爵的概念還不一樣,哪怕公爵的位置實際上與王爵沒有什么太大區別。”
他的臉頰上帶著淡淡的嘲諷,但也有些許的懷念。
陳璟明白,這一定不是劉邦留下來的遺詔,如果真的是劉邦留下來的遺詔,那么也一定是被人篡改過的版本——劉邦不會這么小氣吧啦的只給自己一個公爵的位置。
劉邦什么性格?
別說是現在給他一個異姓王了,就算是在早兩代給他一個異姓王,陳璟也不會有什么驚訝的感覺。
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
假如真的有陰曹地府,太祖皇帝也還在陰曹地府之中。
即便是當今陛下將大漢再六代就亡了國,太祖皇帝也不會有什么憤怒的情緒,反而是會“嘿”一聲,笑瞇瞇的找同在地府的始皇帝。
笑瞇瞇的跟始皇帝說:“嘿,陛下,您看看,我的帝國比您的還多了四代人呢!”
“怎么樣?咱老劉不錯吧?”
哪怕是之后會被始皇帝按著痛捶一頓,劉邦也一定會犯這個賤,而且也一定是真心實意的覺著——娘的,俺老劉創建的帝國竟然比始皇帝的帝國還多傳了這么多年,真是值了!
面前的陳余聽到這話,心中倒是帶著茫然和不解,他不曾見過太祖皇帝,自然也就不明白現在陳璟所說的話,但是他明白另外一件事情。
即:加封為公這件事情,在太祖皇帝的眼里并不算什么。
他不禁有些許感慨:“太祖皇帝當真如此的令人敬仰嗎?真是遺憾不能夠親自見一見太祖皇帝的威穆啊,真是令人心中扼腕。”
陳璟聽著陳余的話,腦子里下意識的浮現出那個“流氓”的面容,仿佛這一百多年過去了,劉邦一只手拿著酒壺,一只手攬著“陳喜”肩膀的日子還未曾過去。
時光匆匆,從來不饒人!
陳璟當即長嘆一聲:“罷了,說這么多做什么呢?”
“陛下既然已經準允官渡學宮建立,那便將其立起來吧!”
“官渡城.....也是時候擴建了!”
經過幾代人的“爵位”以及“食邑”擴張,官渡城在實際上已經成為了陳氏的封地,只是陳氏一直不愿意承認這一點,也一直都讓皇帝派遣郡守前來而已。
但皇帝也十分有默契,每次派遣來的郡守不是陳氏的門生,就是陳氏子弟本人——也就是所謂的讓陳氏自己管理自己。
可即便如此,這已經六代皇帝了,陳氏卻依舊是“兢兢業業、規規矩矩”,該走的程序一樣不會少,該走的流程一樣也不能多。
甚至在陳氏子弟以及門生前來擔任官渡郡守的時候,陳氏還會特意的將其“暫時”“驅除”出陳氏的族譜亦或者門生故吏的名單之中。
等到任期過了之后,再將其收入門下,恢復姓名以及排列。
這對于天下的其他人來說是有點“脫褲子放屁”的感覺了,畢竟其余人都覺著,即便是驅逐出了族譜或者門生又能夠如何呢?
只有郡守本人知道——這是真的驅逐了。
而且是看表現才能夠再次進來的。
但凡在任期不是奉公執法,清正廉潔,日后都不會將其再次放入歸來。
至于說他們為什么這么清楚.....?
那還要從某一任陳氏門生為了討好一位陳氏的公子,所以特意給他開了后門,縱容他違法犯罪,甚至還給他“打掩護”,目的就是為了日后再升一步——這位公子的父親在朝堂上、亦或者是陳氏中,都有很大的話語權。
可這個人偷雞不成蝕把米,當那個陳氏公子的父親知道這個事情的時候,不僅沒有像是他想象的一樣給他“好處”,反而是直接上奏朝廷。
至于那個公子?
被驅逐出陳氏家門,永世不得以陳氏子弟自居。
那個公子本來還十分慶幸——覺著即便是逐出家門,他也是陳氏子弟,他爹好歹還在呢,其他人怎么干把他怎么樣?
可當這個“族規”實行了之后,便有幾個小廝說奉了他爹的命令,直接將人帶到了衙門。
這里已經新換了一位郡守。
最后的結果一目了然,依照大漢律法,處以死刑。
從那之后,陳氏子弟也好,陳氏門生也好,都知道陳氏并不會因為某某某是某某某就包容你,只有你做得好的時候,才會再次返回家中、或者師門。
..... .....
武德八年的時候,官渡郡開始徹徹底底地的翻修擴建,其中,只是官渡城這一座主城,便擴展到了近乎于和長安城相提并論的程度,甚至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官渡城不如長安城的,只是這里沒有足夠多的權力,但這并非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而“圃園”的占地面積也是一再的擴大,幾乎成了一座小小的“城邦”,這也是正常的,畢竟如今陳氏的爵位不再是“官渡侯”,而是“官渡公”了。
如此一來,就必須是擴建府邸,以此來符合“公爵”的制度。
陳氏最是遵循“制度”了。
... .....
武德八年開始擴建的官渡城,在武德十三年的時候終于擴建返修成功了,而在這幾年的時間內,陳氏內部也是人才涌現。
陳恒早就是在官渡八年的末尾,就帶著人出發了——但陳遠尚且還沒有出發,相對于陳恒知道去向、知道應當準備什么的樣子,陳遠就有些“手忙腳亂”了。
誰也沒有去過極北之地,誰也沒有見過尋仙之路到底是什么模樣,所以就只能夠盡量的多準備、將事情準備齊全。
人手、應急物品、隨行的藥材、工匠、等等,各色各樣的人等和工具都要帶的整整齊齊,而且還要建設一條大船。
這是第二手準備。
那尋仙海峽的情況還不知道到底如何,若是如同書中所記載的一樣,只是小小的一彎海峽,那么人還能夠過去,可若是已經變了呢?
仙人的事情,誰也說不準。
所以便修建大船,屆時行軍隊伍沿著海岸線一路朝著北去,而大船便跟在行軍隊伍一起前往北方,等到找到那海峽,要么一批人沿路返回,要么全部人上了大船運送到另外一片大陸之后,大船回來補給、約定好時間再次出海接人回來。
于是,動作便慢了些。
一直到武德十三年的末,冬日的最后一場大雪落下的時候,大船終于修建好了,這是這個時代所能夠達到的技藝最巔峰。
武德十四年初,大船終于緩緩而行,朝著北方堅定而去。
這一去,誰也不知道會有多久才能夠回來——或者說他們都不太確定,是否能夠回來。
武德年間的日子便這樣子一天天的過去了,黔首們的生活也愈發的變好了,只是武德帝一直在惦念著遠出西域的征西侯陳恒。
官渡學宮也在這一年徹底建好了,數不勝數的學生從全國各地前往官渡學宮之中,想要成為陳璟的弟子,而官渡學宮、長安學宮也終于是被并稱為“大漢的兩顆明珠”。
..... .....
武德十四年,夏秋之際,一場大雨。
未央宮中的皇帝十分急切的駕馬出宮,來到了長安城內的一座知名府邸——長信侯府。
“舅舅,您如何了?”
劉據此時的臉上真的帶著驚怒交加的情緒,整個人都有些害怕和顫抖。
衛青卻只是淡淡一笑,臉頰上帶著些許的留念,但更多的是解脫:“陛下,壽數如此、乃天定也,人力無法更改。”
“我....要去見太上皇了!”
劉據雙目含淚,這一次是真的傷心了。
.... .....
武德十四年,八月十三,大雨,大漢最強大的軍神之一,長信候衛青,病逝于長安城。
而同年、同月的八月十六日,因為長信侯去世的消息,冠軍侯霍去病悲傷過度,從而昏厥,一天之后便在床榻之上無法起身了。
八月十九日....冠軍侯病逝。
短短的幾天之內,短短的一個月之內,大漢最強大的兩位軍神,衛霍集團的兩個核心人物,接連去世,這給了劉據很大的打擊,很快的,他也病倒了。
在病倒之前,詔書讓陳瀚、霍光共同執掌朝政。
.... ....
武德十四年,秋。
葉子一片片的落下,玉門關外,一支隊伍緩緩而來,駝鈴叮叮當當當作響,隊伍中的士卒看著那近在咫尺的地方,眉宇中帶著點點淚水。
大漢.....
他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