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珩眼瞳睜大了些,狹長漆黑的眼眸里充斥著茫然,整個人驚坐而起,門外傭人急促的聲音還在繼續(xù)。
“薄總,您快去看看啊!”
“好多血。”
緩了幾秒后,薄珩終于反應(yīng)過來,薄瀟琢跟沈竹紜死了,他喉結(jié)緩緩滾動著,這才驚覺自己身上已經(jīng)冒出一大片冷汗,他愣愣地垂眸,看見了被吵醒的元姜。
“老公,你沒事吧?”元姜緊蹙著眉頭,目露擔(dān)憂,同時也感到震驚,這件事情發(fā)生得實在太過于意外,沈竹紜跟薄瀟琢,居然死了?
怎么死的?
元姜握住薄珩的手,感受到他隱隱在發(fā)顫,心間劃過一絲異樣,溫?zé)岬男∈謸崦鶝龅哪橆a:“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薄珩只覺得眼前一片都是黑漆漆的,腦子里也是亂糟糟的一團(tuán),漆黑幽暗的視線落在元姜滿是擔(dān)憂的小臉上時,才微微緩過來,強(qiáng)使自己鎮(zhèn)定下來,發(fā)出的聲音卻透露出脆弱的顫抖。
“好。”
元姜套了條白色長裙,牽著薄珩跟著傭人來到后院,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見十幾傭人圍在一起議論紛紛,個別傭人在旁邊嘔吐。
隔著十幾米,一股血腥味就在元姜鼻尖漂浮著,胃部翻涌著惡心,元姜下意識地擰起眉宇。
薄珩只覺得渾身發(fā)冷,冰冷晦暗的目光直勾勾地望著傭人圍住的方向,走近后,他保存的理智讓他停下。
他按住元姜的肩膀,聲音嘶啞:“老婆,你在這里等我。”
“我陪你。”元姜輕輕地?fù)u頭。
“不用。”薄珩沒忘記她現(xiàn)在懷孕了,余光瞥見三四個蹲在一邊嘔吐的女傭,眸光更暗淡些,隱隱也感到一絲恐懼,他強(qiáng)硬地說:“聽話。”
元姜怔怔地抬眸,遲疑了下后,點頭:“好,我不過去。”
聽到她保證,薄珩才收回發(fā)顫的手,僵硬地轉(zhuǎn)過身,抬起沉重的步伐走去。
傭人們看見薄珩前來,紛紛往兩旁側(cè)開,讓出一條路來,用一種同情的目光看向他。
沈竹紜跟薄瀟琢死得實在不體面。
這是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薄珩一動不動地面向地上那攤模糊的血肉,挺直的脊背往下壓彎了些,漆黑的眼眸中一片死寂,唇色蒼白。
薄珩的眼中:
沈竹紜身下一灘黑紅的血液,腦袋當(dāng)場砸爛,露出森白的頭骨跟杏白的腦漿,混合著猩紅的血液散發(fā)出濃烈的腐爛味,四肢摔得七歪八扭,但仔細(xì)看,能看見她微微上揚的唇瓣。
在沈竹紜的左側(cè),是薄瀟琢,薄瀟琢的后腦勺摔得稀巴爛,連眼珠子都滾落在腦漿上,他的心口刺著一把鋒利的匕首,血還沒流干。
薄珩眼神平靜地看著這一幕,身體宛若一座被風(fēng)干的雕塑。
從小到大,薄珩跟薄瀟琢沈竹紜的關(guān)系都不算親密,但此時此刻,他的心臟卻在狠狠地抽痛,他垂在身側(cè)的手顫抖著,眼眶猩紅。
他一滴眼淚都沒流,眼底隱隱透出一絲詭異的興奮。
元姜隔開人群看見這一幕,眼中劃過一絲詫異,粉嫩的唇瓣微微抿了下,精致嬌艷的小臉上流露出濃濃的擔(dān)憂。
親眼看見父母死得如此凄慘的場面,薄珩心底肯定不好受。
一位照顧了薄瀟琢幾十年的女傭哭得撕心裂肺:“他是自殺的,我親眼看到沈夫人跳下來,這孩子就也跟著跳了下來!”
“怎么就這么死心眼!”
女傭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自己親眼看到的場景,沈竹紜再也無法忍受薄瀟琢強(qiáng)勢病態(tài)般的控制,從樓頂一躍而下,腦袋對著堅硬的地面,而薄瀟琢沒有絲毫猶豫,緊跟著就跳了下來。
女傭哀哀戚戚地哭著,抽泣著淚光婆娑,又心疼地看向薄珩。
薄珩深深地低著頭,白色朦朧的月光灑在他的臉上半明半暗,隱隱勾勒出精致俊美的側(cè)臉輪廓,一截下頜的弧線漂亮,神情晦暗陰冷。
女傭下意識地打了個冷顫,害怕地往后退了幾步。
哪有人看見父母死是這樣冰冷的,臉上連一絲傷心都沒有?
“薄、薄總,你也別太傷心了。”女傭給自己洗腦,薄珩肯定是因為太過于傷心才會露出這種表情。
“傷心?”薄珩抬起泛著白玉光澤的手按住心口的位置,心臟的確很疼,但是,他菲薄的唇角緩緩勾起,漆黑的眼瞳閃爍著瘋狂的興奮,他目光陰惻惻直勾勾地望著女傭,一字一頓:“爸爸終于可以跟媽媽永遠(yuǎn)在一起了,我為什么要傷心?”
這可是爸爸畢生的夢想,跟媽媽死在一起。
女傭大驚失色,直罵薄珩瘋了,臉色一下青一下白,跌跌撞撞地逃離了這個現(xiàn)場。
其他女傭也忍不住露出恐懼的神情,紛紛離開。
剎那間,后院只剩下薄珩跟元姜。
元姜清晰地聽見了薄珩那番話,心臟猛地咯噔一跳,卷翹纖濃的睫毛輕輕顫抖,看見薄珩朝著她看過來。
那眼神瘋狂、火熱、病態(tài)。
元姜完全能想象到,如果她死了,恐怕薄珩也能立即自殺,她抿了抿唇瓣,抬起腳步走到薄珩身邊,在他詭異的目光下,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我會一直陪著你,薄珩。”
薄珩黑直的睫毛顫動著,視線陰濕黏膩在她身上,冰涼的手指輕撫著她嬌嫩的唇瓣,啞聲說:“老婆,你看,爸爸跟媽媽連死都還在一起,他們多幸福。”
元姜快速地掃了眼血肉模糊的地面,嘴角猛地抽搐了下:“有情人終成眷屬,是挺幸福的。”
“爸爸肯定很開心。”他幽幽地呢喃著,漆黑眼眸中快速地閃過一抹冷光。
元姜沒再開口,只是輕輕地抱住了他。
薄珩緊緊摟住她,像是要把她揉進(jìn)自己的身體里,也就是在這時,元姜清晰地發(fā)現(xiàn),他的身體溫度冰冷,還在隱隱打著冷顫。
元姜嘆了口氣,輕柔地拍了拍薄珩的背,告訴他:“你還有我跟寶寶,老公。”
薄珩什么話也沒說,腦袋深深地窩在元姜的頸窩。
良久,元姜站得有些麻了,剛要推開薄珩,就感受到一滴冰冷的淚水滴落在她的頸側(cè),她的身體瞬間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