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實行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制度。按勞分配,簡單來說,就是在公有制經(jīng)濟中……”
政治老師忽然停了下來。
他犀利的目光在鏡片后一閃而過,盯住了坐在第三排的一個女生。
她雙手插在口袋里,身體后仰,光明正大地將雙腿翹起,放到了桌子上。
嘴里還嚼著泡泡糖。
政治老師已經(jīng)很久沒有遇到過這種很拽的、在課堂上公然挑釁他的學(xué)生了。
他放下書本,拿起兩指粗細(xì)的教鞭走下講臺,點點對方的桌子。
“何枝同學(xué),你是對我的講課方式、講課內(nèi)容有什么不滿嗎?”
何枝姿勢不變,不緊不慢地咀嚼幾下口香糖,才“呸”地一下吐出。
正好命中了前方小胖子同學(xué)的后腦勺,他摸了摸黏糊糊的口香糖,回頭憤怒地瞪向何枝。
“沒有啊。”何枝無所謂地說,“老師,你講的特別好,真的。雖然,我一句也沒聽進(jìn)去。”
安靜的課堂內(nèi)頓時發(fā)竊竊私語聲和偷笑聲。
政治老師先是環(huán)視教室一周,壓下躁動后,才冷冷地對何枝說,“你給我站起來。”
何枝這才把腿放到桌子下面,懶懶散散地站起來。
“玉彩中學(xué)學(xué)生行為規(guī)范,第三章第四十五條、第四章第一條,背。”
何枝當(dāng)然背不出來,但她前桌小胖卻可以。
小胖舉手,在得到政治老師的同意后立刻站起,慷慨激昂地大聲背誦。
“上課期間,要遵守課堂紀(jì)律,全身心投入學(xué)習(xí),認(rèn)真聽講,積極思考……”
“尊重老師的教學(xué)成果,聽從老師的教導(dǎo)和安排。不得在課堂上頂撞老師或擾亂課堂秩序……”
政治老師對何枝說:“你違反了兩條校規(guī),我作為老師,有權(quán)責(zé)罰你,教教你什么叫紀(jì)律。”
“現(xiàn)在把你的手伸出來。”
何枝伸出自己的手,掌心朝上。
政治老師高高舉起教鞭,就要打何枝的手掌心,何枝卻在教鞭落下的那一刻忽然抽回手,還向后退了一步。
她毫發(fā)無傷,反而是政治老師因為用力過猛,沒有控制住自己向前趔趄了一下,頓時摔了個狗吃屎。
何枝:“欸,打不著。”
教室內(nèi)安靜兩秒,立刻爆發(fā)出哈哈大笑聲、吹口哨聲、捶桌聲和起哄聲。
政治老師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從臉到脖子全是紅的,眼睛都要充血。
他怒吼,“何枝,你現(xiàn)在給我滾出教室!我要把這件事向年級主任匯報,給你記大過!”
“其他人都不準(zhǔn)說話,誰再說話,一起記過!”
教室內(nèi)瞬間變得安靜。
前桌的小胖則悄悄回頭,對何枝露出挑釁的、得意的笑。
何枝想了想,干脆在經(jīng)過他時,不輕不重地踹了他的屁股一腳。
小胖屁股上頓時出現(xiàn)了一個黑乎乎的鞋印。
“何枝,你&……%&!”小胖被踹懵了,在回過神后,他激烈地罵著臟話,對著何枝連連揮舞拳頭。
何枝立刻回身,和小胖同學(xué)廝打在一起。
政治老師摔了手里的教鞭,“滾!都給我滾出教室!”
違反校規(guī)校紀(jì)條件達(dá)成,和老師、同學(xué)爭吵條件達(dá)成。
何枝達(dá)成目的,沒有再去看其他人的反應(yīng),快速退出了教室。
五個小時后,晚上九點。
晚自習(xí)結(jié)束后,石歡蕾把故意空著沒寫的卷子疊起,藏到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她回到自己的寢室后立刻爬到了自己的床上,拉上床簾,拿出試卷。
床簾忽然被搖晃了一下,石歡蕾一驚,連忙用被子擋住。
下鋪的舍友看著她,“蕾蕾,你在干什么?為什么不和我們聊天?”
“我,我今天有些不舒服,頭疼。”石歡蕾說。
舍友頓時露出意味深長的目光,“頭疼啊?哈哈,我還以為你背著我們偷偷學(xué)習(xí)呢。”
“沒有沒有,上了一天課都快要累死了,哪里還有多余的精力偷偷學(xué)習(xí)。”石歡蕾干笑著回道。
舍友捂嘴笑了一下,“那你好好休息吧,一會兒點名時記得答到就行,我們不打擾你了。”
“好的,我知道了。”石歡蕾連忙說。
床簾重新合起,石歡蕾把被子掀開,拿出皺巴巴的卷子,提筆答題。
【不能在寢室內(nèi)看書,學(xué)習(xí)。】
條件達(dá)成。
晚上九點五十。
祁樂待在鬧哄哄的男生宿舍里,有一搭沒一搭地聽外面的舍友講葷段子。
他不停看表,指針距離十點越近,他就越緊張。
終于,在十點整的時候,上一秒還亂糟糟的宿舍頓時變得安靜,連一根針落下的聲音都能聽到。
祁樂宿舍的寢室長是一個性格開朗的男生,說話時總是語調(diào)高昂,充滿熱情。
但此刻,他卻拖長了調(diào)子,語氣發(fā)涼地說:“現(xiàn)在開始點名,在寢室的,要大聲喊一句‘到’。”
“一號床,薛剛。”
“到!”
“二號床,馮宇清。”
……
“六號床,祁樂。”
祁樂鉆在被子里,抿緊自己的嘴唇,打定主意一聲不吭。
他的床簾閉合著,看不到外面是個什么情況。
只聽到寢室長拉長聲音,又喊了一句,“祁樂!祁樂在嗎?祁樂!”
祁樂的心開始蹦蹦跳動,他忽然有了一種想回答的沖動,但這股沖動立刻被理智壓制住了。
死寂的宿舍內(nèi)忽然響起了腳步聲,似乎有人走到了祁樂的窗前。
拉緊的床簾擋住了外面的光線,只隱約能看到一道黑乎乎的影子投在了床簾上。
寢室長的聲音更近了,也更加陰森。
“祁樂,祁樂在嗎?在嗎祁樂?”
“祁樂,祁樂祁樂祁樂祁樂……”
床簾開始劇烈顫抖,下一秒,寢室長的聲音驀然而止。
十點五分,到了宿舍熄燈的時間。
燈滅了下去,祁樂豎起耳朵,聽到寢室長拖著沉重的步伐,轉(zhuǎn)身走回了自己的床位。
【每天晚上要在十點前回到寢室,等待寢室長的點名。】
祁樂雖然回到了寢室,但在點名時沒有回應(yīng)。
任務(wù)完成。
在男生寢室的樓上的樓上。
熄燈之后,坐在床上的霍尋靜才睜開眼睛。
宿舍里一片漆黑,室內(nèi)空氣壓抑、死寂,甚至聽不到其他床位上人的呼吸聲。
口袋里的129想冒出來,又被霍尋靜按了下去。
霍尋靜自言自語地說,“我的手機呢?”
他的聲音落在死寂的宿舍內(nèi),居然有種令人心驚肉跳的感覺。
口袋里忽然多了一部手機,129拿出來的。
霍尋靜翻找了一下,居然在聯(lián)系人里看到了何枝的號碼。也不知道是129故意的,還是因為他和何枝是同班同學(xué)的人設(shè)設(shè)定。
他試著撥打,沒有打通,只有“嘟嘟”聲。
這個號碼應(yīng)該是假的。
就算是真的,何枝也接不到。
下午上課時一口氣觸發(fā)了兩個禁忌條件,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很“忙”吧。
霍尋靜勾了一下嘴角,又松開。
他假裝電話接通了,放在耳邊,“枝枝,是我,我是霍尋靜。”
“我有點擔(dān)心你的安全,你還好嗎?”
“是,我知道你比以前更厲害了。你好像多了一個能與副本中神明比肩的能力……而且這次見你,我發(fā)現(xiàn)你又長高了十厘米,是服用了什么藥物嗎?”
“但你的精神狀態(tài)有些糟糕,是不是在那個世界遇到了不好的事情?”
“是的,你帶給的資料,我都看過了。很意外的真相,但不是不能接受。”
霍尋靜沉默兩秒,才繼續(xù)說:
“你遇到了另一個我,對不對?他的性格看起來和我不太一樣,他有認(rèn)出你么?”
“我對你的經(jīng)歷一無所知,只能不停猜測。什么時候才能像以前那樣,把好的壞的,都說給我聽……”
忽然,手機中的“嘟嘟”聲停了下來。
“你想聽什么呀?”
陰冷、詭異的女聲從電話那頭傳來。
霍尋靜瞇起眼睛,將手機拿遠(yuǎn)。
但那陰冷的女聲卻依舊在他的耳邊響起,就像是趴在他肩膀上說話一般清晰。
“喂喂?霍尋靜,你怎么不說話啦……你想聽什么呀?”
霍尋靜的肩膀上忽然變得沉重起來,身體的溫度隨之快速下降。
有東西在他的后背攀爬、蠕動,順著脊椎骨慢慢地爬上來。
濕漉漉的、陰寒的氣息不斷對著耳朵吹。
“我是你的枝枝呀……霍尋靜,我來找你了。”
“我們可以一直說、一直說,說到你再也張不開嘴,說不出話……”
祁樂感覺自己的身體發(fā)涼,骨頭發(fā)冷、刺痛。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什么東西纏住拖行,不僅意識昏昏沉沉的,就連手腳都一動不能動。
臉上也有東西覆蓋著,讓他逐漸有喘不上氣的感覺。
什么情況?自己這是喝醉了?還是被下了藥?
總不能是遇到鬼了吧?
想到鬼,祁樂的意識瞬間一激靈,大腦逐漸變得清醒。
他意識到自己早已變成了紫星玩家,進(jìn)入危險的B級副本,承擔(dān)著“勾引”女鬼的重要任務(wù)。
他觸犯了女鬼殺人的限制條件,所以,他這是遇到鬼了?
但他明明記得自己一直待在寢室的床上,睜著眼睛,連打盹兒都不敢!
祁樂開始拼命掙扎著,他發(fā)現(xiàn)綁著自己的東西濕滑黏膩,很像是女人的頭發(fā)。
該死,又是頭發(fā)!這些女鬼就不能換換武器嗎?!
祁樂喚出自己的青龍棍握在掌心,勾住身上捆住自己的頭發(fā),用手掌順時針旋轉(zhuǎn)。
很快,青龍棍絞住了密密麻麻的頭發(fā),露出縫隙。
祁樂露出了鼻腔和一只眼睛,他可以順利呼吸、觀察外界了。
然而祁樂剛睜開自己的眼睛,就對上了一只蓋著白色陰翳、臌脹突出的血色瞳孔。
泡到巨人觀的面龐,五官腫起,像是一扎就破的氣球。
它低垂著頭,與祁樂鼻尖對著鼻尖,猛地吐出一大股混合著蛆蟲的、腥臭的水。
祁樂急急閉上眼睛,但那些臭水淋到眼皮上時,還是感覺到有腐蝕的感覺。
意識恍惚幾秒。
就在這短短幾秒,他感覺自己瞬間被拖進(jìn)了冰冷刺骨的水中。
好冷,好冷!
祁樂拼命扭動著自己的身體,試圖讓青龍棍絞開更多的頭發(fā),但越來越多的水卻灌滿了他的口鼻。
兩只浮腫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將他往水的更深處按去。
肺要炸了,呼吸不過來了!
要死了嗎?
死在一個溺水而亡的女鬼手中?成為它的替死鬼?
祁樂不甘心地掙扎,他緊緊握著手中的青龍棍,開始攻擊抱著他往下沉的女鬼。
攻擊不到,攻擊不到!
為什么他的青龍棍只是棍子,除了可以隨意伸長縮短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不是都說新手副本得到的獎勵是最厲害的嗎?
厲害給他看啊!
忽然,祁樂手中的青龍棍變得無比炙熱,幾乎把祁樂的掌心燙紅。
棍身上繪制的青龍?zhí)鹆俗约旱念^,發(fā)出震天動地的龍吟聲,將水波震得四處擴散。
祁樂感覺到纏在他身上的頭發(fā)散開了,他的手腳重獲自由!
令他更加驚訝的是,棍身上的青龍圖案居然有了實體。
一條手指粗細(xì)的青龍纏繞在上面,明黃色的眼睛亮澄澄,猶如黑暗湖底中會發(fā)光的燈泡。
它飛快地游向充氣一般腫脹的女鬼,咬住了對方的脖頸!
女鬼發(fā)出凄厲的鬼嚎,它立刻開始擺動自己的身體,雙臂松開祁樂,向后折起,試圖去夠咬住它的東西。
但它實在是太腫、太脹了!它做不到!
祁樂抓住這個機會,揮起手中的青龍棍,狠狠擊向?qū)γ娴呐怼?/p>
而自己則借這一擊之力,徹底擺脫殘余的頭發(fā),想向水面游去。
可是水中的環(huán)境實在太暗了,祁樂分不清哪里是水面,哪里是水下。
他開始嗆水,這種感覺像是有尖銳的刀插入他的呼吸道,在殘忍地切割他的氣管和肺部。
等等,有藍(lán)色的亮光!就在水面上!
祁樂終于辨認(rèn)出正確的方向,他用盡最后的力氣向著那個地方撲騰,沒想到只是三五下,就游了上來。
原來他所在的地方,并不是什么深井、湖泊、甚至是河流山海。
只是玉彩高中西南方向,裝飾用的池塘,深度連三米都沒有。
霍尋靜提著幽藍(lán)色的燈籠站在岸邊,在祁樂從水中冒頭后,一只藍(lán)色蝴蝶也撲閃著翅膀,回到燈籠內(nèi)。
“女鬼呢?”他問祁樂。
祁樂趴在石頭上,呼哧呼哧地喘氣,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霍尋靜干脆放下燈籠,自己伸手探入水中。
很快,他拉出一條筷子粗細(xì)的小青龍,小青龍的身體被無限拉長,卻死咬著口中的重物不松口。
像是釣魚一樣,帶出一只被泡發(fā)的女鬼。
霍尋靜把小青龍丟給祁樂,又將這只巨人觀相貌的女鬼丟進(jìn)自己展開的領(lǐng)域內(nèi)。
他展開的領(lǐng)域內(nèi)還關(guān)著一只女鬼,這只女鬼全身同樣濕漉漉的,美艷慘白的臉上浮現(xiàn)死氣,口鼻尖不斷向外冒水。
正是剛剛冒充何枝,纏著霍尋靜惡心他的那一只,看起來也像是被淹死的。
霍尋靜把兩只關(guān)在一起是為了方便,沒想到剛一丟進(jìn)去,兩只鬼就瞬間打了起來。
祁樂慢慢恢復(fù)過來,看到兩只女鬼互扯頭花的這一幕,簡直目瞪口呆。
“這兩只女鬼……有仇?”
“905寢室內(nèi)的女鬼,彼此之間都有仇。”霍尋靜對女鬼打架不感興趣,只要別“死”了就行。
他重新提起燈籠,“走吧。”
“我們?nèi)ツ膬海俊逼顦妨⒖虋A著棍子、捧著小青龍跟上。
“去905寢室,看看何枝和石歡蕾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