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陽自然知曉八爺所說的是往昔那些艱苦歲月。
盡管他未曾親身經歷,可老爹老娘在無數個夜晚,就著昏黃的燈光,將那段歷史娓娓道來,那些話語仿佛刻在了他的心上。
從那個饑荒年代艱難走來的人,對糧食的執著深入骨髓。
沒有嘗過挨餓滋味的人,永遠無法體會那種對于餓肚子深入靈魂的恐懼,以及對于吃飽飯的渴望。
林陽輕輕從身上掏出那只白寡婦的翡翠玉鐲,遞到八爺面前,神色認真地說道:
“八爺,您見多識廣,幫我仔細掌掌眼,您看這東西能賣多少錢?”
八爺在這縣城里人脈廣泛,接觸的人形形色色,認識不少有錢人,見識自然遠超常人。
如今經濟雖然逐漸開放,可很多人即便家境殷實,也不敢太過招搖,只能偷偷摸摸地改善生活。
八爺就常和這類人打交道。
他接過翡翠玉鐲,迎著陽光,瞇起眼睛,仔細端詳起來。
只見那玉鐲質地溫潤,在陽光的照耀下,內部的紋理清晰可見,宛如一汪碧水,流轉著迷人的光澤。
“不錯啊!你小子手中竟然藏著這樣的好物件。”
八爺眼中閃過一絲驚艷,贊嘆道:“這手鐲材質乃是極為難得的玻璃種翡翠,我記得縣首富家的婆娘,戴的也是翡翠手鐲,當時花了七千塊買下,可成色卻遠遠比不上你這個。”
八爺一邊說著,一邊輕輕轉動玉鐲,讓光線從不同角度折射,更顯其通透與珍貴。
“你這是打算賣了它?”
八爺抬眼看向林陽,目光中帶著詢問。
林陽微微皺眉,略微思索后,緩緩搖頭道:“這不是我們村有個生活實在過不下去的寡婦,托我幫忙打聽一下這手鐲的價格,最好能直接幫她賣出去。”
“其實我自己挺想留下來,當作傳家寶,留給后代子孫的。”
八爺聽聞,不禁笑著搖頭,語重心長地說道:“恐怕不太容易,我也算看出來你小子的性子了,干不出那種黑心腸的事兒。可你說說,你現在能一下子拿出幾千塊嗎?”
林陽抿了抿嘴唇,眼神堅定地說道:“現在確實拿不出來,但只要我努力攢,總有一天能攢夠。”
此時,林陽心中已然有了清晰的決定。
之前他自己預估這手鐲大概能值五千塊,沒想到縣首富家老婆那成色不如的玉鐲都花了七千塊。
而且以他對翡翠市場的了解,不用等到二十年,這手鐲的價值必然能翻上幾百倍。
他早就想著,要是能得到這手鐲,就送給李小婉當作他們的定情信物。
等回去之后,得好好和白寡婦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分期給錢買下。
只是不知道白寡婦愿不愿意答應。
八爺和林陽接觸時間雖不長,但在相處中已然看出林陽的性格。
他這輩子和形形色色的人打過交道,什么樣的人沒見過?
之所以看重林陽,正是因為他正直善良的性格。
八爺一臉嚴肅地叮囑道:“把鐲子收好嘍,千萬不要在懂行的人面前露了白。幾千塊的好東西,足以讓那些貪念深重的人不顧一切,做出傷天害理的事兒。”
“除非你打定主意直接把東西賣了,不然這玩意兒拿在手里,就跟個燙手山芋似的。”
林陽鄭重地點點頭,將玉鐲小心收好。
在八爺這里也沒再多耽擱,又聊了一會兒家常,便起身告辭。
他心里清楚,八爺在這方面是行家,既然八爺已經給出了肯定的答復,那就沒必要再去找別人詢問這東西的價值。
在他們這個縣城,恐怕很難再有如此成色的物件。
即便有,人家也肯定是小心翼翼地藏在家里,生怕被人覬覦。
如今正處于經濟發展的野蠻生長時期,各種混亂和危險并存,不知發生了多少兇殘的事情。
相比之下,攔路搶劫都只能算是小打小鬧。
林陽向來謹慎,每次來縣城賣獵物,都會刻意做些隱藏,生怕被不懷好意的人盯上。
今天來縣城比平常晚了些,主要是早上他特意烤了幾只斑鳩,又精心燉了一鍋雞湯,這才耽誤了一些時間。
來到縣醫院后,林陽稍加打聽,便得知了憨子他爹的病房位置。
也是因為憨子老爹的病情比較特殊,而且當下縣醫院里住院的人并不多,大家若非逼不得已,誰也不愿意把辛辛苦苦掙的錢花在醫院里。
病房里擺放著三張床鋪,此時卻只有王大叔一人躺在那里。憨子并不在病房內。
“叔,感覺咋樣了?”林陽輕聲問候,臉上帶著關切的笑容。
“是陽子啊!”王大叔眼中閃過驚喜,但隨即神色焦急起來,急忙說道:“等會兒你幫叔勸勸憨子,這住院太浪費錢了,他非要讓我住下。醫生都說了,回家養著也是一樣的。”
林陽微微一笑,耐心勸說道:“叔,咱都已經來了,肯定得把病徹底治好才行啊!要是沒治好就回去,到時候遭罪不說,麻煩的還是憨子呀!”
就在這時,王憨子恰好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個紙袋,里面裝著幾個熱氣騰騰的饅頭,散發著陣陣麥香。
他一看到林陽,立刻露出了憨厚樸實的笑容。
王大叔見此,直接黑了臉,一翻身躺下,還順手把被子蒙在頭上,擺明了不想搭理王憨子。
“爹,饅頭給你放旁邊,你先吃,我和林哥出去了。”王憨子把饅頭放在床邊,小聲說道。
林陽也從背簍里拿出兩個鋁飯盒,還有一個小巧的鋁鍋,說道:“憨子,鍋里有雞湯,盒飯里是我烤的斑鳩,咱們找個地方熱熱。”
兩人隨即走出了病房。
一到外面,林陽便神色凝重地問詢具體情況。
王憨子臉上的憨笑瞬間消失不見,沉默了一分多鐘,嘴唇微微顫抖,帶著哭腔說道:“林哥,醫生說我爹脊椎的舊傷太嚴重了,要是能盡快做手術,還有站起來的希望。”
“可這手術費不是個小數目,需要一千二百塊。省城醫院的醫生正好在縣醫院,不過只會停留半個月左右。”
“要是這段時間湊不齊錢,以后就只能去省城做手術,那就更麻煩了。”
說完,王憨子緩緩抬起頭,眼中滿是乞求之色。
他想開口向林陽借錢,可話到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來。
上次跟著林陽把獵物送到八爺那里,他知道林陽手中有些積蓄。
但人家憑什么要借給自己呢?
林陽能帶著他上山狩獵,還給他分錢,這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了。
自己實在沒臉再開口借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