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云澈在一陣輕柔的觸碰中醒來。他發現自己靠在一棵古樹下,肩頭的傷口已經被仔細包扎過,纏著干凈的布條,上面還隱隱透著藥草的清香。
林溪月正蹲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用一塊濕布擦拭他臉上的血污,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易碎的瓷器。
“醒了?”林溪月見他睜眼,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連忙將水壺遞到他嘴邊,
“慢點喝,蘇講師去附近找水源了。”清冽的泉水滑過喉嚨,帶著一絲甘甜,驅散了喉嚨的干澀。
云澈看著林溪月,忽然發現少女的眼眶紅紅的,眼下還有淡淡的青黑,顯然是一直沒休息好。
她的白色裙裾上沾了不少血污和泥點,鬢邊的銀鈴也少了一只,想必是剛才混亂中弄丟了。
“沈硯呢?”云澈啞著嗓子問,目光在四周逡巡。
“在那邊靠著樹呢。”林溪月往旁邊指了指。只見沈硯斜靠在一棵白樺樹下,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青黑色已經淡了不少,呼吸也平穩了許多。
云澈松了口氣,剛想坐起來,卻被林溪月按住了:“別動,你的傷口還沒好。蘇講師留下了傷藥,說讓你多休息。”她的指尖帶著微涼的溫度,觸碰到他的胳膊時,云澈竟覺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縮了縮。
林溪月像是沒察覺到他的異樣,轉身從背包里拿出一塊干糧,用泉水泡軟了遞給他:“先墊墊肚子,你流了太多血,得補充體力。”云澈接過干糧,慢慢嚼著。
林間很安靜,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還有遠處偶爾傳來的獸吼。他看著林溪月起身走到沈硯身邊,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巧的瓷瓶,倒出一粒丹藥,小心翼翼地撬開沈硯的嘴喂了進去。
“這是清心丹,蘇講師說能壓制魔氣。”林溪月一邊用濕布擦著沈硯的臉頰,一邊輕聲解釋,
“他剛才醒過一次,迷迷糊糊的,又睡過去了。”她的動作很輕柔,指尖拂過沈硯的額角時,帶著一種不自覺的溫柔。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輕輕顫動著。
云澈忽然想起,林溪月以前是很怕血的。去年學院組織采藥,她看到一只受傷的兔子都嚇得臉色發白,此刻卻能面不改色地處理他的傷口,照顧昏迷的沈硯。
或許,每個人都在不知不覺中成長,只是自己沒發現而已。
“咳咳……”一陣輕咳聲打斷了他的思緒。只見沈硯緩緩睜開了眼睛,眼神還有些迷茫,顯然還沒完全清醒。
“沈硯,你醒了?”林溪月立刻湊過去,語氣里帶著掩飾不住的欣喜,
“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沈硯怔怔地看著她,眼神從迷茫漸漸變得清晰。
他看到林溪月臉上的泥污,看到她眼底的紅血絲,看到她因為擔心而微微蹙起的眉頭,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記得自己昏迷前,是被魔氣侵蝕得痛不欲生,像是有無數只蟲子在啃噬他的五臟六腑。
迷迷糊糊中,他感覺到有人一直在抱著他,那懷抱很溫暖,帶著淡淡的蘭花香氣,讓他忍不住想靠近。
他還感覺到有人用微涼的指尖探他的脈搏,喂他吃藥,擦他的汗,那份細心和溫柔,是他從未感受過的。
“溪月……”沈硯的聲音還有些沙啞,他想坐起來,卻被林溪月按住了。
“別亂動,你剛醒,還很虛弱。”林溪月扶著他的肩膀,讓他靠得更舒服些,又遞過水壺,
“喝點水吧。”沈硯接過水壺,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少女的手微涼,帶著一絲粗糙——那是常年練劍留下的薄繭。
他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連忙低下頭,假裝喝水,耳根卻悄悄紅了。以前在學院里,他總覺得林溪月像朵高高在上的雪蓮,家世好,天賦高,身邊總有一群人圍著,他只能遠遠看著。
他甚至有些嫉妒云澈,能和她走得那么近。可此刻,看著她為了照顧自己而弄得滿身狼狽,卻毫無怨言,他忽然覺得,這朵雪蓮其實很溫暖,也很堅韌。
“謝謝你,溪月。”沈硯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前所未有的認真。林溪月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謝什么,我們是同學啊。”她沒注意到沈硯泛紅的耳根,轉身從背包里拿出一塊干凈的手帕,想幫他擦擦嘴角的水漬。
沈硯下意識地偏過頭,讓她的手落了空。林溪月有些疑惑地看著他,卻見少年的臉頰也紅了,眼神躲閃著不敢看她,像只受驚的小鹿。
“我……我自己來就好。”沈硯結結巴巴地說,拿起手帕胡亂擦了擦嘴。
林溪月這才反應過來,忍不住笑了:“你臉紅什么?”
“沒、沒有……”沈硯的臉更紅了,干脆轉過頭,假裝看風景,心里卻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云澈靠在樹下,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淺笑。他忽然覺得,這黑風嶺的兇險之中,似乎也藏著一些不期而遇的溫暖。
就在這時,蘇云提著一個水袋回來了:“找到水源了,我們快收拾一下,趁天黑前再走一段路。”她看到沈硯醒了,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看來清心丹起作用了,再堅持兩天,應該就能走出黑風嶺了。”林溪月連忙起身幫忙收拾東西,沈硯也想站起來,卻被她按住了:“你還虛弱,我來背你。”
“不用,我自己能走。”沈硯急忙說,他可不想再讓林溪月受累了。
“聽話。”林溪月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像極了剛才云澈讓她先走時的語氣。
沈硯看著她認真的側臉,忽然沒了反駁的力氣,乖乖地讓她背起了自己。
趴在少女的背上,聞著她發間淡淡的蘭花香,他忽然覺得,就算是在這危機四伏的黑風嶺,似乎也沒那么可怕了。
云澈看著他們的背影,又看了看蘇云,忽然覺得,只要他們四個人在一起,就算前路再兇險,也一定能走到丹鼎修大路。
他握緊了手中的青鋒劍,劍身上的銹跡似乎也淡了些,仿佛在預示著,未來還有希望。
黑風依舊呼嘯,但林間的一行人,腳步卻比來時更加堅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