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你成燼 第十六章 弄堂深處的暗涌

上海弄堂的葡萄架抽出新芽時，沈念的工作室迎來了位特殊的客人。老太太拄著雕花拐杖，鬢角的銀發(fā)梳得一絲不茍，遞過來的錦盒里裝著塊褪色的星芒繡片：“這是我先生臨終前囑咐交給沈明宇女兒的，說能解當(dāng)年的一樁誤會。”

沈念展開繡片，針腳里藏著的金線在陽光下泛出微光——這是父親札記里提到的“皇家繡法”，據(jù)說當(dāng)年只有為宮廷做衣的匠人才能掌握。“您先生是……”

“姓蘇，當(dāng)年在蘇州織造局當(dāng)差。”老太太的指尖劃過繡片邊緣的暗紋，“你父親當(dāng)年的植物染配方，其實是我先生偷著給他的，怕被官商勾結(jié)的人搶走，才對外說是沈先生原創(chuàng)?！?/p>

陸知衍剛從警局回來，聞言皺眉：“上周抓的周明啟侄子招供，背后指使的人姓蘇，說是要奪回‘本該屬于蘇家的染方’?！?/p>

老太太的臉色瞬間煞白，拐杖“篤”地砸在地上：“是我那不孝孫！他以為你父親搶了蘇家的手藝，這些年一直在暗中報復(fù)！”

話音未落，溫景然的電話就炸開了鍋：“工坊的窗戶被人砸了！孩子們做的布偶全被潑了墨，墻上還寫著‘偷來的手藝不配教人’！”

沈念趕到公益工坊時，孩子們正蹲在地上撿被墨染的布偶，小雅的羊角辮上還沾著墨點，卻倔強地把沒被染臟的星星碎片往口袋里塞：“星星還在，洗洗就干凈了?！?/p>

林薇薇拿著桶消毒水趕來，看到墻上的字跡氣得發(fā)抖：“肯定是蘇家人干的！昨天我去面料市場，就見個穿西裝的男人打聽工坊地址，脖子上掛著和這老太太同款的玉墜！”

陸知衍的助理發(fā)來蘇家長孫的資料：蘇文軒，經(jīng)營著家瀕臨破產(chǎn)的絲綢廠，三年前曾試圖低價收購沈父留下的染坊舊址，被陸知衍截胡后懷恨在心。“他剛在社交媒體發(fā)了篇長文，說沈先生的染方是剽竊蘇家的，還附上了這老太太丈夫當(dāng)年的工作筆記?！?/p>

“那筆記是偽造的！”老太太抖著手從懷里掏出個布包，里面是本泛黃的日記，“這才是原件！你看這里寫著‘明宇賢弟的染方比蘇家祖?zhèn)鞯母睿钢l(fā)揚光大’！”

沈念翻到最后一頁，夾著張老照片：父親和蘇老先生站在染坊前，手里舉著塊染著星芒的布料，背后的木牌上寫著“蘇沈合創(chuàng)”。“這才是真相?！彼ь^看向陸知衍，“我們得讓所有人知道。”

陸知衍卻盯著照片里的染坊背景：“這地方我去過，上個月剛被列為歷史保護(hù)建筑，蘇文軒一直想把它改成商業(yè)會所，被文物局駁回了?！?/p>

“他想毀了工坊，逼我們交出染坊的使用權(quán)?！鄙蚰詈鋈晃站o老太太的手，“您愿意幫我們作證嗎？”

老太太看著孩子們手里的星星碎片，重重點頭：“蘇家的臉，不能被那孽孫丟盡！”

當(dāng)晚，沈念的工作室賬號發(fā)布了老照片和日記截圖，配文：“真正的手藝從不是枷鎖，是讓更多人溫暖的火種。”陸知衍轉(zhuǎn)發(fā)時附上染坊的文物保護(hù)批文：“誰想借祖宗的手藝搞陰謀，先問問法律答不答應(yīng)?！?/p>

蘇文軒很快在網(wǎng)上反撲，放出段經(jīng)過剪輯的錄音，里面老太太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哭訴“被沈家脅迫”。網(wǎng)絡(luò)上瞬間分成兩派，連巴黎時裝周組委會都發(fā)來郵件，詢問是否要暫?！靶菭a”系列的海外展出。

“他把老太太軟禁了！”林薇薇拿著個匿名快遞沖進(jìn)來說，里面是老太太偷偷塞給鄰居的紙條，上面畫著個星星胎記——正是小雅胳膊上的記號，“她說蘇文軒逼她錄假口供，還知道小雅是孤兒，想綁架她逼我們就范！”

陸知衍抓起外套就要走，被沈念拉?。骸拔覀儾荒苤杏??！彼钢巴?，公益工坊門口突然多了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他想引我們?nèi)スし?，好趁機偷染坊的地契。”

溫景然突然指著孩子們做的布偶：“我有個主意。”

深夜的弄堂靜得能聽見蟲鳴，蘇文軒帶著人撬開公益工坊的門鎖，剛摸到存放文件的柜子，就被突然亮起的燈晃了眼。孩子們舉著粘滿熒光粉的星星布偶從暗處跑出來，布偶肚子里的錄音器播放著蘇文軒威脅老太太的原話：“不配合我，就把你送進(jìn)養(yǎng)老院永遠(yuǎn)見不到重孫子！”

陸知衍帶著警察從后門進(jìn)來時，蘇文軒正試圖搶奪布偶，卻被小雅抱住腿：“壞人！星星會懲罰你的！”

老太太被救出來時，手里還攥著塊新染的星芒布料：“這是按你父親的方子染的，蘇沈合創(chuàng)，本該是這樣的?！?/p>

沈念看著布料上交織的金銀線，忽然想起父親札記里的話：“手藝的傳承，從來不是獨吞，是讓更多人添柴加薪?！彼D(zhuǎn)頭對林薇薇說：“你的夜校不是缺面料教材嗎？我們把染方公開吧，讓所有想學(xué)的人都能用上?！?/p>

陸知衍握住她的手，指尖拂過她頸間的項鏈：“還要在染坊舊址開個博物館，把這些故事講給后人聽。”

溫景然蹲下來幫小雅擦掉臉上的熒光粉，忽然笑了：“孩子們說，要做批‘和解星’布偶，送給蘇家的孩子們?！?/p>

晨光爬上弄堂的青磚時，沈念站在葡萄架下，看著陸知衍給新栽的紫藤花澆水，后背的疤痕在陽光下若隱若現(xiàn)。遠(yuǎn)處傳來孩子們的笑聲，混著林薇薇教夜校學(xué)生染布的吆喝聲，像首溫暖的歌謠。

她摸出老太太送的星芒繡片，忽然明白所謂的恩怨，不過是被執(zhí)念困住的枷鎖。而那些真正珍貴的，是父親藏在染方里的善意，是陸知衍后背從未褪色的疤痕，是所有人用愛與勇氣，在時光里織就的——比星星更亮的人間煙火。

而蘇文軒被帶走時，望著公益工坊窗口飄出的星星布偶，忽然紅了眼眶。誰也沒看到，他口袋里掉出半塊染著星芒的布料，和沈念手里的那塊，正好能拼成完整的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