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你成燼 第十七章 博物館里的密碼

沈念蹲在染坊舊址的地窖里，指尖拂過積灰的木架。陽光透過氣窗斜照進來，照亮了架子上一排排貼著星芒標簽的陶罐——這是父親當年儲存染液的地方，陸知衍雇人修復老宅時偶然發現的。

“最底層那罐是‘星核’母液。”沈母扶著墻走下來，手里拿著本牛皮封面的賬簿，“你爸當年說，這方子要配著北斗七星的方位來調，差一分就出不來那種隨光變色的效果。”

賬簿里夾著張手繪的星圖，標注著每月初七的最佳調配時間。沈念剛要細看，陸知衍的電話就打了進來，背景音嘈雜得像是在機場：“國際紡織品博覽會的主辦方說，有個意大利品牌展出的系列和‘星燼’高度相似，連母液的光變效果都分毫不差。”

沈念的心猛地一沉。母液的配方她只告訴過三個人：溫景然負責公益工坊的教學版，林薇薇在夜校做基礎演示，還有就是協助修復地窖的老匠人。“查源頭了嗎？”

“對方設計師叫馬可，說是三年前從位中國老匠人手里買的配方。”陸知衍的聲音帶著寒意，“我讓助理查了老匠人的資料，照片上的人……和你爸札記里提到的‘老陳’長得一模一樣。”

老陳是父親當年的染坊師傅，據說在車禍后就回了鄉下，從此杳無音信。沈念翻到賬簿最后一頁，果然有行小字：“陳兄暫代看管母液，待念念成年交還。”

“他可能不是故意的。”沈母嘆了口氣，“老陳當年家里窮，你爸總接濟他，或許是被人騙了。”

溫景然這時發來消息，附了張馬可展柜的照片：“他們的標簽寫著‘原創植物染’，但我發現染液里加了化學穩定劑，長期接觸會致癌。”

林薇薇的電話緊跟著進來，帶著哭腔：“夜校的實驗室被盜了！我復刻的母液樣本不見了，監控拍到個戴斗笠的老頭，背影和老陳很像！”

沈念看著地窖里的陶罐，忽然明白這不是簡單的抄襲。對方不僅要偷配方，還要用劣質品毀掉“星核”的名聲。她抓起賬簿：“去鄉下找老陳，他一定知道什么。”

老陳的家在太湖邊的漁村，土坯房的墻上掛著張泛黃的合影——父親站在中間，老陳站在左邊，兩人手里捧著塊流光溢彩的布料。看到沈念，老人渾濁的眼睛亮了亮，從床底拖出個木箱：“沈先生當年留了話，說要是有人用假配方害他女兒，就把這個給你。”

箱子里是臺老式錄音機和一疊信件。按下播放鍵，父親的聲音帶著電流聲傳來：“馬可的父親當年想買斷染方，被我拒絕后懷恨在心……我讓老陳藏起真母液，假配方里加了識別劑，遇特定試劑會顯形……”

信件里夾著張支票存根，是馬可父親當年給老陳的“封口費”。“我沒要他的錢，”老陳抹了把淚，“但去年他兒子找到我，說你把染方公開了，讓匠人沒飯吃……我一時糊涂，就把假配方給了他，沒想到他會害人。”

沈念剛要說話，陸知衍的車就停在了門口，他手里舉著個快遞盒：“馬可發了律師函，說我們誹謗他，要求公開所有染方細節，否則就取消巴黎的合作展。”

“他在逼我們交出真配方。”沈念打開盒子，里面除了律師函，還有片染著星芒的布料——遇光后泛起詭異的熒光，正是加了穩定劑的假配方特征。

林薇薇突然發來段視頻，是她在夜校實驗室做的檢測：“假配方里的識別劑遇到小蘇打會變成紅色！”

沈念的目光落在墻上的星圖上，忽然笑了：“國際博覽會明天有場直播演示，我們去給馬可送份‘大禮’。”

博覽會的直播現場，馬可正拿著假配方染的絲巾侃侃而談，身后的大屏幕循環播放著“星核”的光變效果。“沈小姐既然來了，不如當場驗證你的配方？”他突然指向觀眾席，語氣帶著挑釁。

沈念走上臺，手里拿著個噴霧瓶：“這是我父親當年配的識別劑。”她對著馬可的絲巾輕輕一噴，原本流光溢彩的布料瞬間變成了刺眼的紅色，“真正的‘星核’染方，永遠不會用化學添加劑欺騙消費者。”

臺下嘩然，陸知衍適時舉起老陳的證詞和信件：“馬可先生不僅竊取商業機密，還試圖用有害配方誤導市場，我們已經向國際商會提交了所有證據。”

馬可的臉瞬間慘白，卻還在嘴硬：“你沒有真憑實據！”

“誰說沒有？”溫景然推著個輪椅走上臺，上面坐著位白發老人——是當年給馬可父親當翻譯的老華僑，“他讓我作證，三十年前馬可為了搶染方，曾派人砸過沈先生的染坊。”

直播鏡頭懟在馬可臉上時，他終于崩潰了，嘶吼著承認所有指控。沈念看著臺下亮起的閃光燈，忽然想起父親信里的話：“真正的手藝，要經得住陽光曬，雨水淋，人心試。”

返程的車上，沈念靠在陸知衍肩上，看著窗外掠過的稻田。老陳的木箱里還有樣東西——父親為她設計的婚紗草圖，領口繡著七顆星星，對應著北斗七星的方位。

“博物館的開館日定在七夕吧。”她輕聲說，指尖劃過草圖上的星軌，“到時候讓老陳來演示古法染布，林薇薇的新系列也可以一起展出。”

陸知衍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戒指傳來：“再讓溫景然的孩子們做批星星布偶當伴手禮，就叫‘傳承星’。”

車窗外的夕陽把天空染成了金紅色，像塊巨大的染布。沈念忽然明白，父親留下的從來不是冰冷的配方，而是讓溫暖延續的密碼——藏在星圖里的堅持，寫在信里的坦蕩，還有那些跨越時光的守護與救贖。

而地窖里的母液還在靜靜發酵，就像他們的故事，在歲月里慢慢沉淀，終會釀出最醇厚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