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二人離開,許灼華靜靜思索了一番。
雖說此次沒有抓住姚楚的把柄,將此事坐實,但至少她想明白了一件事。
姚楚既然能用明曦,必定還會用同樣的方法指使別人。
“明鳶,仔細排查這些年端嬪借著行善之事接觸過的人,就算挖不出來,也得將她這條線斬斷,讓她無人可用?!?/p>
“娘娘,”明鳶不解,“端嬪就算和陸氏有仇,如今仇也報了,她又不得陛下看重,娘娘為何要在她身上下功夫呢?”
“陛下不看重她,她又何嘗對陛下流露過半分情愫?她的心思并不在后宮爭寵,可這幾年她借著寺廟行事,無論朝堂還是民間,對她評價頗高。”
若非如此,她早就想辦法將她送到冷宮去了。
“端嬪可不像是無欲無求的人,她的目的埋得越深,她所圖就越大。這個人,我實在看不懂,不除掉她,我心里不安?!?/p>
......
半個月后,盡玄入宮。
過去每次入宮,先帝都會派身邊的大監(jiān)在宮門相迎,將他帶到御前問候一番。
再次入宮,已是物是人非。
皇帝派了宮人,直接將他帶去壽安宮。
“盡玄大師,娘娘近日身子乏累,陛下特意交代,您若有什么要吩咐的,只管找壽安宮的宮人,他們自會安排妥當。”
“是,有勞?!?/p>
盡玄自是聽得出眼前這位宮人的弦外之音。
沒事最好,有事也別去打擾皇后娘娘,底下人自會處置。
他嘆了一口氣。
所謂人走茶涼,便是如此了吧。
原本他心里對太皇太后還存著氣,怪她不該在這種時候?qū)⒆约航衼怼?/p>
可自己已是這樣的待遇,可見太皇太后的日子過得更不如意。
盡玄歷來小心謹慎,即便屋里只有太皇太后和桂嬤嬤,也遠遠站著,和太皇太后保持距離?!皠e站著了,哀家雖然在宮里說不上話,在壽安宮還是有幾個心腹的,你不必總是如此。”
按照她以前的想法,先帝駕崩以后,她身為后宮地位最高的女人,說不上為所欲為,那也至少是諸事順心。
想在宮里住,就安心受太后和皇后孝順。
想去見見盡玄,便借著禮佛的名義,在宮外多住些日子再回來。
反正,也沒人可以管她。
誰承想,這些日子纏綿病榻,別說出宮,就是走出壽安宮,都難得。
盡玄走近了些,在床前的茶桌邊上坐下。
他抬眼看了一眼桂嬤嬤,桂嬤嬤立即提腳走到外室守著。
“聽說娘娘病了許久,現(xiàn)在可好些了?”四平八穩(wěn)的嗓音中,夾雜著關(guān)心。
“本來好多了,”太后努力壓住心頭的怒火,沉聲道:“還不是明珠那個逆女,又將我氣得病情反復?!?/p>
“怎么了?”盡玄傾過身子,疑惑道:“明珠一向乖巧,最孝順你,她在封地待得好好的,能做什么惹你生氣。”
太皇太后沒回答,反倒問他,“你這段時間不在京城,去哪里了?”
“你到底有沒有良心,丟下咱們孤兒寡母不管,就自顧自瀟灑,去云游去了?!?/p>
“要不是我下旨,你怕是等我死了也不會回來。”
盡玄眉頭一皺,暗自沉下一口氣。
太皇太后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薄弱了些。
但凡心里不爽快,不管不顧什么話都能說出口。
盡玄眨眨眼,也不打算計較她說的胡話,柔聲道:“我是說過要去西南,但那不過都是留給旁人的幌子。”
“這段日子,我去了端嬪修習過的幾處寺廟,還去拜訪了她的師父......”
“可打探出什么來?”沒等盡玄說完,太皇太后就迫不及待發(fā)問。
“你這聽風就是雨的性子,什么能改改?!北M玄將她按回床榻上,順勢坐在床邊。
“旁敲側(cè)擊問了好些人,一點兒有用的信息都沒有。”
“怪哉,一個深閨女子,整日守在佛前,怎么知道的這件事,又是怎么會生出這種心思的?”
姚楚發(fā)難之前,她在盡玄心里,一直是個安靜和順的女子。
不僅刻苦認真,不驕不躁,而且心懷善意,時常出手救助百姓。
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成了這副模樣。
難道,走火入魔了?
看來,俗世確實充滿**罪孽,她才下山?jīng)]多久,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蓮兒,”盡玄輕輕握住太皇太后的手,眼底滿是情意,“這世上,只有你守著初心,從未變過?!?/p>
自己從寂寂無名的年輕僧人,到現(xiàn)在名滿天下,人人都要低頭問候一聲的大師。
唯一的過錯,便是遇到她。
唯一的執(zhí)念,也是她。
她未曾改變,已是世間難得之事,自己實在不該對此生出怨言。
太皇太后將他的手放在臉下,早已泣不成聲。
“我知道,我年輕時候除了一張臉,無論學識性情,還是家世背景,都比不過宮里的那些娘娘?!?/p>
“只有你不嫌棄我,從未看不起我,一直默默陪在我身邊,包容我,鼓勵我。”
“癡長到這個歲數(shù),我也沒什么長進,全靠先帝和你,才撐著我走到現(xiàn)在?!?/p>
“你說的對,我是該安分下來,守著太皇太后的稱號一直到死?!?/p>
“盡玄,”太皇太后在他的掌心輕輕蹭了蹭,“我只遺憾,這輩子不能光明正大和你在一起,就連明珠也認不到你名下。”
盡玄心頭一跳,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來。
“這些都是虛名,我不在乎。”
“對了,你剛才說明珠惹你生氣了,到底怎么回事?”
太皇太后本來還沉浸在傷感中,一提起祁明珠,立即回過神來。
“她回京了!”
盡玄亦是一驚,心想這么大的事,太皇太后怎么不早說,還拉著他扯東扯西說了半天。
“你不是特意寫信告訴過她,無論如何都要留在封地嗎?”
太皇太后回道:“說起這個就來氣,她不僅回來,還一直住在宮外,看都沒來看我一眼?!?/p>
“我將你召進宮也是為了此事,我派人去找過明珠,誰知連門都沒進得去。我也不知她為何要回來,但此事定有蹊蹺。”
“你出宮以后尋個由頭,去找找明珠,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p>
太皇太后突然捂住胸口,“你說,她會不會是出事了,否則,也不會丟下我不管?!?/p>
這話,盡玄不認同。
謀害公主,這種事尋常人可不敢做。
就算做了,她好歹也是當今圣上名義上的親姑母,陛下就算裝模作樣也會讓大理寺介入。
現(xiàn)在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蓮兒,你稍安勿躁,我等會兒去求皇后,讓我和明珠見上一面?!?/p>
“她會那么好心同意?”
“你別管,我自有辦法?!?/p>
只要盡玄答應的事,太皇太后就不擔心了。
出了壽安宮,盡玄徑直往坤寧宮走去。
許灼華沒見他,派了如蘭過去應付。
如蘭回來回話,“盡玄大師說太皇太后和明珠公主母女連心,邪祟若是在太皇太后那里被擊退,也許會找上明珠公主,請娘娘下旨,允他去明珠公主府上,為公主誦經(jīng)驅(qū)邪?!?/p>
“準了。”許灼華沒多問,直接同意了。
她倒要看看,這出戲唱到最后,裸著上岸的到底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