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在頭頂炸成星星點點,林小滿的指尖還沾著魚丸的辣油。
蘇小橘的尾巴突然從他手心里軟綿綿地垂下去時,他以為是她又在裝困騙魚干——直到她的額頭重重磕在鍋沿上,瞳孔像被撒了一把灰,徹底失去了焦點。
“小橘!”他撲過去接住她下墜的身體,后頸冒出的冷汗浸濕了他的袖口。
懷里的溫度在不斷下降,就像冬天被雨打濕的流浪貓。
醫療艙的警報就在這時響了起來,刺耳的蜂鳴聲中夾雜著機械音:“神經鏈過載,意識正被反向抽取!”
郭鐵的機械臂“咔”地彈出掃描探頭,藍光掃過蘇小橘的太陽穴時,她的指尖突然抽搐著在空氣中劃出銀色紋路——那是昨夜控制臺上閃過的外星文字。
“南太平洋!”郭鐵猛地拍了一下操作屏,數據流在全息投影里翻涌成黑色漩渦,“記憶凈化會的格式化協議!他們要把她當成數據清除掉!”
林小滿的后背瞬間繃直。
他想起三天前在廢墟里撿到縮成毛球的蘇小橘,她叼著半塊魚干沖他“喵嗚”叫時,眼睛亮得像浸了蜂蜜;想起她蹲在診療臺上用爪子拍他的手背,非要把最后一顆凍干讓給他;想起她剛才在火鍋宴上炸飛光梭時,尾巴尖還沾著紅湯油星——這些怎么能只是數據呢?
“給我接上腦波共振儀!”他一把扯開醫療艙的束縛帶,蘇小橘的手從他掌心滑落,他又慌忙攥住,“我要進去!”
“進不去的。”
一個沙啞的聲音從陰影里傳出來。
穿著灰色大褂的老頭拄著拐杖走過來,白胡子上還沾著火鍋的味道——是慶功宴時縮在角落剝蒜的夢守者老吳。
他指了指蘇小橘額角跳動的銀色紋路:“她的意識在自己的記憶迷宮里,你進不去……但你可以讓她聞到你。”
老吳從懷里掏出一個銹跡斑斑的儀器,外殼上還粘著貓毛:“用痛覺反向鏈接。她的痛,你來扛。”
郭鐵的機械手指在操作臺上快速舞動,零件碰撞的聲音像炒豆子一樣:“反向綁定契約印記?行!但你得做好心理準備——”她抬頭時,護目鏡上反射著紅光,“她每疼一分,你要承受十分的疼痛。”
林小滿撕開一包三文魚味的魚干。
“咔嗒”聲在寂靜的醫療艙里格外清晰。
全息屏上,蘇小橘的腦波突然泛起漣漪。
“開始了。”老吳按下啟動鍵。
林小滿的太陽穴猛地一陣刺痛。
他看見一條灰白的走廊在眼前延伸,墻上的電子屏滾動著血字:“X - 09:功能完整,情感清除中……”走廊盡頭的門后傳來鐵鏈拖拽的聲音,那是蘇小橘的聲音,帶著幼崽的奶聲:“疼……不要打針……”
“蘇小橘!”他大聲吼道,現實中魚干的碎屑被他撕得滿屋亂飛,“你最愛的魚干來了!睜眼!這是你家!”
幻境里的走廊突然裂開一道金光。
縮在墻角的小橘身影抬起頭,耳朵動了動——那是三文魚的腥甜味,混合著鏟屎官毛衣上的消毒水味。
她踉蹌著撲向那道光,指尖擦過墻面時,電子屏上的血字突然扭曲成“魚干”兩個歪歪扭扭的漢字。
“冰盾啟動!”
聶霜的聲音像冰錐一樣刺破幻境。
現實中,她的指尖凝結出冰晶,沿著醫療艙的網絡接口蔓延成冰墻,數據流撞上去就碎成星屑:“想清除她的記憶?先從我的尸體上踏過去。”
龍清的額角滲出了血珠。
她盤坐在醫療艙外,雙手結的靜心咒在半空中凝成金色光網,正死死纏住一縷模仿林小滿聲線的“回聲”:“放棄吧,你只是實驗體——”“住口!”她咬破舌尖,血珠滴落在光網上,“修真講忘情?今日我偏要為情而戰!”光網猛地收緊,那縷“回聲”碎成了粉末。
幻境里的走廊開始崩塌。
蘇小橘跑過一間間銹跡斑斑的實驗室,玻璃罐里泡著她的毛,手術臺上沾著她的血,墻上的記錄寫著“X - 09”“鑰匙”“無情感價值”。
她跑得更快了,直到聽見老收音機“滋啦”的雜音——
“今天……鏟屎官笑了。”
那是她第一次被林小滿喂魚干的下午。
她撞開最后一扇門,看見幼年時幻想出的守護靈“小罐”——一個比她高兩倍的巨型魚罐頭精,正用身體堵住數據刪除的黑洞。
它的鐵皮上全是抓痕,卻還在喊:“本罐頭,不容格式化!”
“它只認開罐聲!”老吳的聲音從現實中傳了過來。
林小滿抓起最后一包金槍魚味的魚干。
他的手指早被包裝紙劃得鮮血淋漓,魚干碎屑混著血粘在衣襟上。
他撕開包裝的動作重得像拆炸彈一樣,“咔嗒”聲在醫療艙里炸響。
幻境里的小罐突然睜開眼睛。
它的鐵皮肚子亮起金光,用力一推——黑洞開始縮小。
蘇小橘撲過去,抱住被鎖鏈纏住的小貓影子:“誰準你們刪我干飯日記?!”
現實中的警報聲突然停止了。
蘇小橘猛地睜開眼睛,瞳孔里的霧氣散成星星。
她盯著林小滿沾血的手,又看看滿地的魚干碎屑,喉嚨里發出小貓般的嗚咽:“……魚干,還剩……一包嗎?”
林小滿癱坐在地上,笑著抹了一把臉——他分不清是眼淚還是汗水。
他從褲兜里摸出最后一包魚干,在她鼻尖晃了晃:“有,管夠。”
郭鐵突然倒吸一口涼氣。
她盯著共振儀的殘影,手指在全息屏上劃出一段加密日志:“白袍D - 7臨終留言:別信編號,信名字……”
蘇小橘的手指輕輕碰了碰那行字。
她的眼神突然有些恍惚,像是被風吹亂的貓毛:“名字……”她轉頭看向林小滿,又像是沒認出他,“鑰匙……需要……”
“小橘?”林小滿的心猛地一沉。
她眨了眨眼,又笑了起來,尾巴卷住他的手腕:“魚干,現在吃。”可那笑意里,總像是蒙著一層沒擦干凈的玻璃。
醫療艙外,月光灑在冰辣長城上。
龍清的靜心咒光網還飄著血珠,聶霜的冰盾結了一層薄霜,郭鐵的機械臂還在微微發燙。
老吳拄著拐杖走到窗邊,望著南太平洋的方向低聲說道:“格式化協議……哪有那么容易停止。”
而蘇小橘正把魚干叼得吧唧作響,尾巴尖卻在輕輕發抖——她不知道為什么,剛才那聲“鑰匙”,像是從記憶最深處的裂縫里漏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