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省常務擴大會議。
這一場會議是由京州市委書記李達康,還有呂州市委書記陸離提議召開的,目的也只有一個,就是要求盡快結束陳曉的墜樓案。
畢竟這個案子已經過去半個月了,雖然媒體努力壓著熱點,防止發酵,可終歸讓漢東的營商環境蒙上一層灰。
會議由沙瑞金主持。
人員到齊后,說明了一下情況,李達康把矛頭直指高育良。
“育良書記,你作為漢東的政法委書記,我想知道,陳曉墜樓案,還要拖到什么時候?”
“省公安廳能不能給一個答復?”
“現在京州的商人,人人自危,都害怕自己是下一個陳曉,這事再不出通告,后果不堪設想。”
看得出來,今天的李達康是有備而來,一開口,火氣值拉滿。
眾人相視一眼,已經明白,今天的會議,又是火星撞地球。
而且,會議之前,李達康和呂州市委書記陸離見過面,根據兩人之前的關系,這一次……應該統一了戰線。
要知道,呂州可是趙立春的根基,那里的一把手,都是趙立春親自安排過去的。
當初的高育良如此,后來的李達康如此,現在的陸離也如此。
如今三人都是省委,不同的是,李達康和陸離站在了一起,槍口對準高育良。
可高育良只是輕蔑一笑,“達康書記,別激動,辦案不是去菜場買菜,需要時間,需要精力,需要證據,陳曉墜樓一案,事關重大,若草草結案,那和草菅人命有什么區別?”
這是高育良向來的辯證方式。
用“草菅人命”四個字,直接上升高度。
只要高度足夠,他便可以站在道德制高點,指點江山。
“育良書記,你這話我不贊同。”似乎看出高育良心思,陸離開口,“辦案是公安廳的事,現在的問題是,省公安廳辦事不力,無法結案,這也直接導致了光明峰項目越來越難開展。”
“大家別忘了,現在光明峰項目只是一期工程,只要做得好,兩年后,呂州將進行二期工程。”
“如今大家也看見了,很順利的一個工程,只因為一件案子,導致遲遲無法展開。”
“最關鍵的,因為陳曉無法結案,直接導致其余商人,已經對漢東的投資失去了信心。”
“我覺得,馬上結案,非常有必要。”
陸離同樣火力全開。
切入點就是經濟。
畢竟,再大的案子,都不可能阻止一座省城發展。
話里話外,還在提醒高育良,這案子只能以自殺結案,不然的話……影響會非常壞。
壞到以后無人再敢來漢東投資。
“經濟……”高育良呢喃一聲,反問:“達康書記,陸書記,在你們眼里,經濟比公道和法律更重要嗎?別忘了,經濟只是一時的,法律和公正才是永恒的。”
“育良書記,別扣帽子。”這時,田國富也加入戰場,“達康書記也好,陸書記也罷,從來沒說經濟能超過法律和公正,咱們今天的會議,只是找一個平衡點,總不能讓一個案子,給一座省城按下暫停鍵,不是嗎?”
“田書記,按你這么說,這個案子不破,漢東就無法發展了?”
高育良開始以一敵三。
田國富一愣,沒想到大教授的火力這么猛,只能繼續道,“育良書記,你是在抬杠,明明能有好的解決辦法,你為什么非得咬著不放呢?”
“當然是為了公平正義。”以一敵三,高育良不落下風,“一個好的營商環境,不是遮遮掩掩,也不是皇帝的新裝,如果敷衍了陳曉墜樓案,就能讓營商環境變得更好,那還要公檢法干嘛呢,那還要什么公平正義呢?”
會議氣氛開始劍拔弩張。
都是千年的狐貍,高育良在一敵三下的情況下,還能游刃有余。
不自覺間,就讓人高看一眼。
可大家也知道,這種情況,再吵下去也沒有意義。
最終,只能看向沙瑞金。
畢竟他才是省委書記,漢東的一把手。
接觸到眾人目光后,沙瑞金不急不慢喝了一口茶,又在心里,默默給高育良豎了個大拇指。
老登果然厲害。
茶杯放下,沉聲道:“關于京州商會會長墜樓一案,省委在關注,我也在關注。”
“你們的立場都沒問題。”
“不過,我想說的是,這事已經由不得咱們做主!”
這話一出,眾人面面相覷,都感覺吃驚。
省委做不了主,誰還能做主?
陸離最先賴不住性子,問道:“沙書記,請明示。”
“我說了,這事咱們做不了主,是因為驚動ZY了。”沙瑞金緩緩道:“ZY的意思,這事將交由督導組解決,漢東政法部門全力配合就好!”
話音落下,全場沉默。
眾人小心思在這一刻不由泛濫起來。
尤其是田國富。
他臉色僵住,十分不解,這么重要的事,沙瑞金為什么不提前告知他呢?
難道大家不是好朋友了嗎?
李達康則是臉色刷白,沒有一點血色,好像對ZY督導組已經有了陰影一樣。
就連高育良都頗為吃驚。
并且,帶著一絲擔憂。
他知道ZY督導組這時來漢東,肯定是有人在暗中發力。
要知道,漢東的媒體對陳曉墜樓一案,始終都是諱莫如深,那么……又是怎么會驚動ZY呢?
難道說,有人不怕死,給ZY通風報信?
誰最有可能?
用屁股一想,大家都覺得是趙學安,畢竟這小子可是徐家姐妹的跟屁蟲!
高育良眉頭越皺越緊。
漢東的事,屢次驚動ZY,這讓沙瑞金怎么想呢?
挾徐家姐妹以令諸侯嗎?
這孩子太沖動了!
就算想讓徐家姐妹再來漢東,也不能用這種辦法啊,太危險了。
可沒想到,沙瑞金接下來的話,才是重點。
“明天,ZY督導組組長侯亮平同志,會來了解情況,國富同志,你接待一下。”
高育良一愣?
侯亮平同志?
不是徐藝嗎?
難道,這次ZY督導組不是趙學安“拐”來的?
不是趙學安又是誰?
本能,高育良看向了田國富,畢竟……小道消息中,這家伙在京城可是被打上了派系的標簽。
鐘正國的派系加心腹。
而侯亮平又是鐘正國的女婿,這樣想想……很多事就能說得通了。
再看田國富,滿眼都是驚恐。
等會議結束后,他主動找到沙瑞金,負荊請罪,“沙書記,ZY督導組的事,真和我沒關,侯亮平為什么會來漢東,我不知曉。”
說完,緊張地搓著手。
沙瑞金只是微微一笑,“國富,別緊張,ZY督導組來漢東沒什么不好,畢竟是我的工作沒讓ZY滿意,我接受監督。”
“沙書記,你聽我說……”
“咳咳。”不等田國富說完,沙瑞金輕咳一下,“幫我把育良書記叫過來。”
田國富一愣。
好半天后,垂頭離開。
“墻頭草,隨風搖……”等田國富走遠之后,沙瑞金靠向椅背,閉目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