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白墻青瓦。
鐘家三兄弟難得齊聚一堂,每人的案桌前都放了一杯茶。
茶水未動,作為老大哥的鐘正平輕喘了兩聲,似乎極為疲憊。
“大哥,事已至此,自責沒用。”鐘正國率先開口,“小旭的問題已經定性了,接下來就是量刑問題,咱們鐘家發發力,不至于極刑。”
經過半個月的觀察,鐘家三兄弟,已經把鐘旭的事兒,從頭到尾了捋了一遍。
三人都是痛心疾首。
鐘家小輩們,怎么就沒有一個省心的?
前有鐘翰,后有鐘旭,簡直太失敗了。
“正國,小旭做錯了事,我們大人也有責任,是我們教育出了問題。”
“我的要求不高,無期也好,死緩也罷,至少再給小旭一個機會。”
“活下去的機會。”
“他才26歲呀,花樣年華,如果可以,我愿意替他站上審判席。”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當年我就不應該讓他出國留學。”
“他若不出國,也不會染上那些壞習慣,更不會干出這種事。”
“都是我的錯呀。”
說罷,鐘正平老淚縱橫。
情緒會感染,三人中年紀最小的鐘正龍,能理解自己的大哥。
兩年前,他的兒子鐘翰才被送上了刑場。
才兩年多的時間,這么快又輪到了自己的侄兒了嗎?
鐘家到底是怎么了?
“大哥,沒事的,小旭的手上沒有絕對命案,我會給他請最好的律師。”
“不會是極刑,不會!”
鐘正龍看似在安慰,實則心里也沒底。
鐘旭結局如何,他說了不算。
真正能左右判決的,也就那幾個人。
首先就是梁天佑。
其次是高小琴。
畢竟,事情起因是鐘旭盯上了大洋無人機,若這二位松松口,一切都好說。
除了以上二位,趙學安的意見也至關重要!
說一千,道一萬,鐘旭做的局,針對的就是趙學安,還向趙學安下過殺手。
趙學安若堅持死刑,鐘旭很難逃過一劫。
還有至關重要一點。
無論是梁天佑,還是高小琴,都和趙學安關系匪淺。
趙學安的抉擇,直接影響二人。
“二哥,我要沒記錯,小艾和趙學安有些交情,要不你打個電話,讓小艾說道一下。”
“小艾……”鐘正國苦笑搖頭,“別看小艾是我女兒,可她翅膀早就硬了,這些天我給她打了十幾個電話,都被掛了!”
鐘小艾可不傻。
她一看到鐘正國的來電,就知道自己父親想干什么。
掛掉電話,就是她的態度。
身為鐘家的一員,鐘小艾和其余鐘家人不一樣,尤其在侯亮平事件后。
她覺得,鐘家若再不改變,這個家族……早晚得涼涼。
“要不這樣吧,還是先聯系一下徐書記。”鐘正龍又道:“大家都知道,趙學安那個小子想娶徐書記家的千金,只要徐書記開口,他沒理由拒絕。”
“沒用!”
鐘正平擺了擺手,“我早就聯系過天長,可他說了,國安部的事,不歸他管,他也管不著,明里暗里,不想蹚渾水。”
這一下,三人都沉默了。
鐘小艾掛電話,徐天長不插手……種種跡象來看,鐘旭兇多吉少。
“算了,我還是親自去一趟湘省吧。”鐘正平疲憊起身,“官場四十年,希望我這個老臉,還能值點錢。”
“大哥,你親自去?”
“不然呢?”鐘正平看向兩位弟弟,“鐘家這兩年多事之秋,這件事之后,我希望小輩們要引以為戒,別再犯錯了。”
“等等。”鐘正國想了想,“大哥,我還是一起陪你去吧,機會大一點。”
鐘正平考慮了一會兒,緩緩點頭。
……
兩天后。
重癥監護室。
“眼睛灼傷,襠部受損,牙床脫落,腦震蕩,全身十三處骨折。”
這是鐘旭傷情。
被捕那一夜,趙學安同樣下了死手,若不是兩名國安特警趕來的及時,鐘旭可能都不用量刑了。
直接下地獄懺悔。
隔著玻璃,看向被裹成粽子的鐘旭,鐘正平呼吸越來越重。
兩腿不自覺發軟。
他知道兒子被捕時受了重傷,可沒想到會傷成這樣。
“大哥……”
“沒事,我沒事。”鐘正平擺擺手,“對了,鐘熠呢?”
一直關心小兒子,卻忘了大兒子怎么樣了。
鐘熠在干嘛?
同樣在被國安部和省委調查。
這是林嘯天的建議。
他認為,鐘旭伏法是一回事,鐘熠的問題又是一回事。
反正一點,鐘熠別想好過。
他林嘯天將來如何,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要把鐘熠給拉下馬。
如趙學安之前的看法一樣,林嘯天是個酷吏,同級別沒人可以監督他。
偏偏,鐘熠不止一次和他大小聲。
機會來了,他肯定會痛打落水狗。
這也是祁同偉經常說的,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
鐘熠得勢不饒人,真到了落水時,別人又怎么可能放過他?
這個道理適用于官場所有人,包括趙學安。
……
簡單的小院內,今天來客人了。
徐介和蕭然。
兩位徐家和蕭家的小輩,今日前來,主要目的就是勸說趙學安。
讓他做人留一線。
“趙常務,我不是在為鐘旭說情,而是在為你的將來擔憂。”
“我聽說,鐘老書記來湘省了,這是你一個機會。”
“只要你能松松口,鐘老書記肯定會念你一個好。”
“相信我,這筆買賣不虧!”
“我也知道,姜涼萍死的冤,你心里不舒服,可再怎么做說,她只是一個鄉下姑娘。”
“為了她,得罪鐘家,值得嗎?”
“孰輕孰重,慎重呀!”
徐介苦口婆心。
趙學安手持茶壺,停頓片刻,“徐少,你今天前來,藝姐和葳蕤知情嗎?”
“她們不知道。”
“哦。”趙學安點點頭,將徐介和蕭然的茶杯斟滿,直至溢了出來。
兩人一愣,已然明白趙學安意思。
茶滿欺客。
趙學安下了逐客令,二人也不好再說什么,只能起身告辭。
“做人留一線………”
等二人離開后,趙學安輕聲呢喃。
淺而易懂的道理,他不是不知道。
可有些事從來不是選擇題呀!
趙學安從口袋摸出那枚掛墜,握于手心,微微出神。
“滴”的一下,短信來了。
是徐天長。
短信很短,只有十個字。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