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碎片嵌入陣心的剎那,陸淵的左臂猛地一震,皮膚下仿佛有千萬根鐵針在游走。他沒動,也沒叫,只是肩頭布條被風掀起一角,露出那柄斷劍的鋒刃——一滴血正從劍尖滑落,墜向大地,卻在半空凝住,如露珠懸于蛛絲。
地底傳來心跳。
咚、咚、咚。
不是雷鳴,不是震動,是某種活物在蘇醒,帶著腐朽的呼吸,頂撞封印陣的根基。倒金字塔光陣開始龜裂,裂痕如蛛網蔓延,每一道都滲出黑霧,凝成扭曲符文,像是在反向書寫某種禁咒。
“來得正好。”陸淵咧嘴一笑,血順著嘴角流下,滴在劍脊上,炸開一朵細小的火光。
他右手猛然扣住左肩,五指如鉤,生生撕開皮肉。鮮血噴出的瞬間,劍骨嗡鳴,三十六道噬魂鏈在識海中齊齊繃直,如鎖龍之鏈,盡數釘入他的經脈。劇痛如刀劈神魂,他卻笑得更開,牙齒咬住舌尖,一口血霧噴在九厄劍上。
“你說我成魔?”他低語,聲音像是從地底爬出來的,“那我就魔給你看。”
話音未落,他左手成拳,狠狠砸向自己心口。肋骨處傳來碎裂聲,不是斷裂,是重組——每一根骨頭都在發光,泛著青銅色的冷光,如同被遠古熔爐重鑄。神血自傷口涌出,不紅,是暗金色,帶著銹跡般的紋路,在空中飄散如星屑,卻又被劍骨盡數吸走。
封印松動。
第一道鎖鏈崩解,劍骨表面浮現出血色紋路,如血管搏動,順著經脈蔓延至左臂。皮膚開始龜裂,裂縫中透出金光,像是熔巖在皮下奔流。第二道鎖鏈斷裂,他的左眼銀河紋路驟然旋轉,逆向成渦,瞳孔深處浮現出半炷香后的畫面——巨人倒下,劍光裂天,而他自己,左臂已化作晶石。
第三道鎖鏈,自行崩碎。
“轟!”
一聲劍鳴自他體內炸開,不是從九厄劍發出,而是從骨髓、從血液、從每一寸被神血浸透的筋絡中迸發。風雪驟停,天地無聲,唯有這一聲鳴響,如遠古戰鼓,敲在萬物靈識之上。
左臂徹底晶化,透明如玉,內里金紋游走,形如斷裂的鎖鏈。他低頭看了一眼,嗤笑:“原來你當年,也給自己上了鐐銬?”
他沒等答案,九厄劍高舉,劍尖直指北方。
“你不是要破封嗎?我給你開門!”
劍落,非斬地,而是斬己。劍鋒劃過左肩,血如泉涌,卻無痛感——神血已將痛覺煉成戰意。血霧騰空,被劍骨吞噬,瞬間反哺,修為節節暴漲,從通神境一路沖破桎梏,踏入半步大能之境。
可這還不夠。
他右手掐訣,以血為引,在空中劃出一道逆符。符成剎那,識海劇震,九厄殘念終于開口,聲音淡漠如風:“此關一破,肉身難存。”
“存不住也得存。”陸淵冷笑,“我這條命,又不是第一次拿來賭。”
符引爆,神血徹底沸騰。左臂晶化蔓延至肩胛,右臂經脈寸寸炸裂,卻仍死死握著劍柄。他一步踏出,地面炸開蛛網狀裂痕,整個人如離弦之箭,沖向北方天際。
就在他沖出百丈之時,萬骨枯淵方向,大地崩裂。
一座千丈巨影緩緩站起。
由骸骨堆砌,每一塊骨頭上都刻著熟悉的銘文——那是他三年前親手所立的靈引臺碑文。頭骨空洞的眼窩中燃起幽綠魂火,胸腔內,一顆由怨念凝成的心臟緩緩搏動,每一次跳動,都讓東荒地脈震顫一分。
噬靈尊本體,破封。
巨人一掌拍下,掌風未至,封印陣已崩塌大半。陸淵不退,反而加速,九厄劍在手中化作銀色流星,直沖巨人眉心。
“你吃的,是我鋪的路。”他怒吼,聲震九霄,“那你今日,也得咽下我斬的劍!”
劍光撕裂長空,沿途留下燃燒的痕跡,如流星劃破夜幕。每前進一步,他的皮膚就龜裂一分,鮮血蒸騰成霧,又被神血煉成火線,纏繞劍身。左臂晶化已至胸口,指尖觸碰劍柄的瞬間,傳來石化的麻木。
巨人揮拳,拳風化作黑潮,卷起千丈沙塵。陸淵側身避過,劍鋒順勢切入巨人肘骨,銀光炸裂,碎骨如雨。可那傷口瞬間愈合,更多骸骨從地底爬出,填補缺口。
“殺不死?”陸淵冷笑,“那就打到你怕!”
他猛然將九厄劍刺入自己左肩,劍尖穿透晶化血肉,釘入鎖骨。劇痛如雷貫腦,卻讓他神志更清。識海中,時繭形態短暫浮現,三處破綻在眼前閃現——巨人右膝接縫、脊椎第三節、心核左隙。
他全記下了。
不再閃避,不再防御,整個人如瘋魔般沖向巨人胸腔。拳風砸在背上,肋骨斷裂聲清脆可聞;黑潮掃過右腿,皮肉翻卷,露出森森白骨。可他速度不減,左臂高舉,晶化之臂如神兵利刃,直指心核。
巨人察覺危險,雙臂合攏,欲將他碾成齏粉。
就在雙臂合攏前一瞬,陸淵躍起,左臂全力揮斬。
“給我——開!”
晶臂斬落,劍光沖天而起,撕裂虛空,一道模糊卻威嚴的身影浮現——白袍染血,手持殘劍,眉心有裂痕,正是初代閣主虛影!
虛影未攻巨人,而是轉頭看向陸淵。
嘴唇微動,無聲三字:
“別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