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厄劍骨：逆命斬天錄 第37章：萬魂哭訴終覺醒

劍鋒離那巨人咽喉只剩三寸，風(fēng)停了，血霧凝在半空，連時(shí)間都像被釘住。陸淵的左臂已化作晶玉，金紋游走如活物，可就在他即將斬落的一瞬，耳邊炸開十萬聲哭嚎。

“救我……我不想死……”

“我不是魔頭，我是被抽了靈根的弟子……”

“我娘還在等我回家……”

聲音不是從外傳來，而是自他骨髓深處、識(shí)海裂痕間涌出，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像是整片大陸被埋葬的冤魂，全在這一刻睜開眼，盯著他。

九厄劍猛地一震，劍脊嗡鳴不止，裂紋自劍柄蔓延至鋒刃。陸淵的手臂僵在半空，肌肉繃得幾乎炸裂，卻硬生生將劍勢(shì)剎住。

他聽見了。

不是幻覺，不是心魔，是十萬殘魂的執(zhí)念，被封在萬骨枯淵之下，被煉成噬靈尊的養(yǎng)料，連輪回都不配入。

“原來……你們也想活著。”他低語，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石磨過鐵板。

話音未落，巨人胸腔內(nèi)那顆由怨念凝成的心臟猛然一縮，黑霧炸開，一只巨掌裹著腐骨與魂火，直貫陸淵胸膛。

他沒躲。

掌風(fēng)撕開皮肉，肋骨斷裂聲清脆可聞，鮮血噴出的剎那，卻被體內(nèi)殘存的神血蒸成赤霧。他跪墜而下，砸在巨人肩骨之上，左臂晶化部分寸寸碎裂，化作銀粉飄散。

噬靈尊的笑聲如雷滾過天際：“斬啊！你不是要斬盡殺絕嗎？再往前一寸，我便灰飛煙滅！你就是新魔尊，統(tǒng)御萬魂，再無人敢說半個(gè)不字！”

陸淵咳出一口混著金屑的血，右臂早已皮開肉綻，可五指仍死死攥著劍柄。他低頭看著自己殘破的軀體，半邊晶化，半邊腐朽，像是天地都不愿再認(rèn)他為生靈。

“魔尊？”他咧嘴一笑，血從嘴角淌下，“我十七歲那年，在祠堂廢墟里握劍，可不是為了當(dāng)什么狗屁魔尊。”

識(shí)海崩塌，九厄劍沉寂如死鐵，唯有最深處，一縷微弱到幾乎熄滅的聲音輕輕響起：

“還記得為何握劍嗎？”

那一瞬，畫面閃現(xiàn)——

暴雨傾盆，少年單膝跪在泥水中，父親的靈根被抽離，化作一道青光飛向天際。他抱著那具冰冷的軀體，嘶吼著，將一柄銹跡斑斑的斷劍死死按在心口。

“我要這天，再遮不住眼！”

不是為了復(fù)仇。

不是為了成魔。

是為了不讓任何人，再被這天道當(dāng)成草芥。

陸淵猛然抬頭，眼中銀河紋路逆向奔流，破碎的紋路竟緩緩重組，凝成一個(gè)字——“守”。

他以殘臂撐地，笑聲從喉嚨里擠出來，帶著血沫：“我不是要成魔……我是要讓這天，再不敢奪人所愛。”

話音落，九厄劍微微一顫。

劍骨雖裂，卻不再崩解。識(shí)海中，三道形態(tài)虛影——?jiǎng)恰⑹苫赕湣r(shí)繭——各自震顫，卻在某一瞬，短暫共鳴。

噬靈尊察覺異樣，心核驟然搏動(dòng)，十萬殘魂哀嚎齊發(fā)，聲浪如刀，直刺神識(shí)。它要將他拖入瘋狂，要他親手?jǐn)財(cái)嘧詈笠唤z人性。

陸淵閉目。

不再抵抗。

反而以道痕觀法，主動(dòng)傾聽。

一縷殘魂執(zhí)念飄來——是名女修，死前最后一念是未給幼子織完那件寒衣；又一縷浮現(xiàn)——老劍修臨終前，只盼有人能替他告訴故鄉(xiāng)，他未曾叛門；再一縷……再一縷……

他聽得越多，心越沉。

這些不是魔，不是祭品，是人。

和他一樣，想過活，想護(hù)所愛的人。

他緩緩抬起右手，指尖顫抖，卻堅(jiān)定地解下左肩布條。染血的粗布滑落，露出那柄殘破青銅劍——外人眼中是廢鐵，唯有他知，這是萬劫不滅的悖道之刃。

“你們的債，”他低聲道，“我背了。”

說罷，右手握劍，劍尖調(diào)轉(zhuǎn)，不指敵人，不指蒼天，而是緩緩刺向自己心口。

不是殺招。

是共感。

是愿以己身為橋，聽盡萬魂之痛。

劍鋒破皮，入肉，直抵心脈。剎那間，識(shí)海炸開一道銀光，劍骨裂痕中竟生出細(xì)密銀絲，如根須般延伸而出，纏向空中那些飄散的殘魂光點(diǎn)。

魂橋初現(xiàn)。

雖短暫，雖脆弱，卻真實(shí)存在。

噬靈尊怒吼，心核狂跳，黑霧翻涌欲將橋體撕碎。可就在這時(shí)，一縷粉紅氣息自陸淵識(shí)海飄出，輕柔地纏上銀絲，使魂橋泛起微光。

橋未斷。

反而穩(wěn)了一瞬。

陸淵跪在巨人肩骨之上，左臂盡碎，右臂殘破，心口插著自己的劍，鮮血順著劍脊流淌，滴落在巨人骨甲的銘文縫隙中。

那是他三年前親手所立的靈引臺(tái)碑文。

血滲入刻痕的剎那，碑文微微一震。

像是某種沉睡的共鳴，被喚醒了。

他抬頭，望向巨人空洞的眼窩，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你們被獻(xiàn)祭，不是因?yàn)樵撍馈且驗(yàn)橛腥耍枰銈兯馈！?/p>

“但現(xiàn)在，”他緩緩拔出插在心口的劍，劍鋒滴血，卻不再指向自己，“輪到我來問——誰準(zhǔn)你們這么干的？”

九厄劍在他手中輕顫，裂紋中銀絲未斷，反而愈發(fā)清晰。

劍未毀。

心未死。

道，已醒。

他撐地欲起，右掌按在骨甲之上，血跡順著銘文蔓延。遠(yuǎn)處，封印陣殘光未熄，靈氣仍在升騰，光點(diǎn)如螢火飛向北方。

可他不再急著追。

也不再想著殺。

他只是緩緩站直，哪怕每動(dòng)一寸都如刀割筋骨，哪怕左臂已無法抬起，哪怕九厄劍鋒口崩缺，布條染血。

他站起來了。

劍在手。

心在燃。

天若阻我，我便斬天。

魂若怨我，我便渡魂。

就在此時(shí)，北方天際忽有異動(dòng)。

一道光點(diǎn)偏離軌跡，不向萬骨枯淵飛去，反而折返，輕輕落在陸淵肩頭。

他低頭看去。

那光點(diǎn)微弱，卻清晰映出一張孩童的臉——眉眼稚嫩，笑容純真，像是某個(gè)被獻(xiàn)祭的少年修士，最后一點(diǎn)執(zhí)念未散。

光點(diǎn)輕輕一顫，仿佛在問：

“你……能帶我回家嗎？”

陸淵握緊劍柄，指節(jié)發(f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