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脈的震顫還未平息,陸淵的劍尖仍插在石縫中,血順著指節(jié)滴落。那玉簡上的血字尚未散去,余溫灼手,像一道活的烙印。他剛想抽劍后撤,整片地面猛地一沉。
不是地動,是空間塌陷。
九根血柱同時爆鳴,符文逆向旋轉(zhuǎn),血霧如被巨口吸扯,轟然向中央坍縮。一道身影憑空浮現(xiàn),立于陣眼之上,衣袍未動,雙目卻已化作兩潭死水,黑得不見底。
君臨天。
可那不是君臨天。
陸淵的左眼驟然刺痛,銀河紋路自行亮起,道痕觀法本能運轉(zhuǎn)——眼前之人靈力流轉(zhuǎn)毫無生息,脈絡(luò)斷裂處竟有虛影填補,一呼一吸間,帶著腐朽與新生交織的節(jié)奏,像是死人穿著活人的皮囊在走。
“容器……已破?!?/p>
識海深處,九厄殘念的聲音如銹鐵摩擦,短促而沉重。話音未落,君臨天抬手,掌心朝下。
一壓。
陸淵的膝蓋不受控制地彎了一下,地面蛛網(wǎng)般裂開,碎石懸浮半空。他右臂的劍骨發(fā)出不堪重負的**,裂紋順著經(jīng)脈蔓延至肩胛,像是有無數(shù)細蟲在啃噬骨髓。
這不是威壓,是規(guī)則。
對方一出手,便動用了超越結(jié)丹境的法則之力,直接碾碎了“筑基不可抗”的天地常理。九厄劍在識海中劇烈震顫,劍身嗡鳴,竟自行浮現(xiàn)出一縷極淡的金紋——悖道真解,正在生成。
可陸淵沒時間等它成型。
君臨天第二掌已至,五指張開,黑氣如藤蔓纏繞,掌心竟浮現(xiàn)出一枚扭曲的符印,形似鎖鏈,又似蝶翼。陸淵瞳孔一縮,左眼強行推演其軌跡,卻發(fā)現(xiàn)未來影像被黑氣污染,只看到一片血霧中,兩道人影被緩緩?fù)淌伞?/p>
他咬牙,舌尖破血,精血順著喉管滑入識海。九厄劍猛然一震,噬魂鏈形態(tài)瞬間凝成,纏繞右臂,借反噬之力強行爆發(fā)。
他向左橫移三尺,落地時腳跟一軟,差點跪倒。身后,方才站立之處已被黑氣腐蝕成坑,石面如蠟般融化,冒著腥臭黑煙。
“躲得挺快?!本R天開口,聲音卻疊著另一道低沉回音,像是兩人同時說話,“可惜,你動了不該動的東西?!?/p>
陸淵沒回嘴,右手一拽,將九厄劍從地縫中拔出。劍身未出鞘,劍骨卻已震顫欲裂。他將劍橫于胸前,左眼死死盯著對方動作,道痕觀法再度推演——這一次,他捕捉到一絲破綻:君臨天每一次出手,右手小指都會無意識抽搐一下,像是在壓制什么。
不是破綻,是掙扎。
可他沒時間深想。君臨天第三掌拍下,黑氣化作巨手,直接抓向他天靈。陸淵橫劍格擋,噬魂鏈虛影纏上劍身,硬接一擊。
轟!
氣浪炸開,陸淵整個人被掀飛,后背狠狠撞上一根血柱。柱身符文暴閃,黑氣順著脊背爬上來,瞬間腐蝕劍骨。他悶哼一聲,右臂黑紋蔓延,痛得幾乎抽搐。
玉簡還在懷里,他不能死在這里。
他強撐起身,左手摸向地縫,將玉簡塞進最深處,又用碎石掩蓋。剛做完這一切,君臨天已欺身而至,一掌按向他胸口。
陸淵瞳孔驟縮,左眼銀河紋路全亮,道痕觀法極限運轉(zhuǎn),終于看清對方靈力流轉(zhuǎn)的斷層——就在掌心接觸前半息,力量會短暫凝滯,像是被什么東西卡住。
他等的就是這一刻。
右臂劇痛,他卻笑了,笑得近乎癲狂。他不退反進,迎著那一掌撞上去,同時九厄劍猛然刺出,劍尖直指君臨天右手小指。
“你壓不住它!”
劍鋒未至,黑氣已如潮水般涌來。陸淵的左眼被灼得生疼,但他沒閉眼。他看見了——在君臨天的瞳孔深處,有一道極淡的金紋一閃而逝,與九厄劍柄上的紋路,如出一轍。
就在劍尖即將觸及的剎那,君臨天的嘴角忽然抽搐,右手五指猛地一蜷,指甲在掌心劃出一道深痕。血滴落,竟在空中凝成一道古老符文,與初代天機閣主石碑上的銘文,分毫不差。
陸淵心頭一震。
可下一瞬,君臨天抬起頭,眼中黑氣翻涌,再無半分遲疑。他一掌拍下,陸淵胸口如遭雷擊,整個人倒飛而出,重重摔在血紋地面上。
他掙扎著想爬起,卻發(fā)現(xiàn)四肢如被鎖鏈纏繞,動彈不得。九根血柱嗡鳴不止,黑氣交織成網(wǎng),將他牢牢困在中央。
完了。
他剛想閉眼,忽然聽見一聲清越的琴音。
不是琴,是絲線震顫。
一道粉金絲線破空而來,直取君臨天咽喉。君臨天側(cè)身避讓,黑氣纏繞手臂,一掌拍向絲線來處。
夜未央落在血柱邊緣,七情絲在指尖流轉(zhuǎn),面色蒼白,卻笑得妖冶。
“等我多久了?”她問。
陸淵咧嘴,血從嘴角溢出:“就差一點,你再晚來半步,我就成烤肉了。”
“那可不行。”夜未央十指一揚,七情絲瞬間織成網(wǎng),將君臨天動作短暫遲滯,“你說過,不讓任何人再成祭品——這話,也包括你自己。”
君臨天冷笑,聲音再次重疊:“情劫?不過是噬靈的養(yǎng)料?!?/p>
他反手一揮,血霧翻騰,竟化作一桿長矛,矛尖纏繞著無數(shù)哀嚎魂影,直刺夜未央心口。
陸淵怒吼,強行催動九厄劍,噬魂鏈虛影纏臂,欲沖上前。可三根血柱同時爆裂,黑氣如巨蟒纏身,將他狠狠按回地面。
他眼睜睜看著那桿“怨情之矛”逼近夜未央。
可夜未央不退。
她反而迎著長矛踏進一步,七情絲纏上手腕,猛地一絞,鮮血順著絲線流淌。她以痛喚醒本源,七情絲驟然轉(zhuǎn)為血紅,迎向長矛。
“轟!”
氣浪炸開,夜未央被震退數(shù)步,嘴角溢血,卻仍站得筆直。她將七情絲一甩,血絲如箭,射向君臨天雙眼,同時低喝:“別管我——破他神識!”
陸淵咬牙,九厄劍橫于胸前,左眼銀河紋路全亮,道痕觀法瘋狂推演。他終于看清——君臨天每一次出手,神識都會短暫回縮,像是在壓制體內(nèi)另一股意識。
那是破綻。
他強撐起身,右臂黑紋已蔓延至脖頸,劇痛如刀割??伤α?,笑得瘋狂。
“既然你要壓,那我就——”
他猛然抽出九厄劍,劍尖直指君臨天眉心。
“幫你破!”
劍未至,識海中九厄劍突然嗡鳴,一縷極淡的金紋浮現(xiàn)劍身——悖道真解,終于生成。
可就在此刻,君臨天的右手再次抽搐,指甲無意識劃過臉頰,留下三道血痕。血滴落,在空中凝成半道符文,與初代石碑上的銘文,嚴絲合縫。
陸淵的劍,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