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的焦土上,九厄劍插在身前,劍脊裂痕中那道符紋還在微微發燙。陸淵單膝跪地,脊背如弓,每一寸筋骨都在對抗著被時空撕裂后殘存的震蕩。他沒動,不是不能動,而是不敢動——識海深處,葉孤鴻最后那句“劍在人在”還在回蕩,像一根燒紅的鐵絲,纏繞在神魂之上。
他忽然笑了,嘴角咧開一道血痕。
“你說劍在人在……”他低語,聲音沙啞得像是從地底爬出來的,“可現在,劍在,人沒了。”
話音未落,他猛然抬頭,左眼銀河紋路驟然暴閃,如星河炸裂。道痕觀法全開,目光如刀,直刺虛空。就在那一瞬,他捕捉到了——噬靈尊的氣息出現了斷層,仿佛被什么力量從內部撕開了一道口子。那是凈化儀式的余波,是葉孤鴻用命換來的破綻。
“機會。”
陸淵五指一握,九厄劍自行躍起,落入掌心。劍柄冰冷,可劍骨卻在發燙。他沒有半分遲疑,直接以精血為引,催動九厄劍深入識海,劍脊紋路瘋狂旋轉,生成一行虛影文字——
“此劫可吞,但骨將反噬。”
他嗤笑一聲:“反噬?我這條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話音剛落,天穹驟然變色。九道混沌雷柱自虛空中凝聚,雷云翻滾,隱約浮現出葬仙壁畫的虛影——那是天道親手繪制的死刑圖卷。雷光未落,陸淵的經脈已開始崩裂,皮膚下浮現出蛛網般的裂痕,鮮血順著毛孔滲出。
天道不允許。
凡軀染指劫雷,便是悖逆法則,當誅。
陸淵卻咧嘴一笑,露出染血的牙齒:“你說當誅?那我偏要吞了它。”
他反手將九厄劍刺入胸膛,劍鋒貫穿脊椎,劍脊與劍骨徹底融合。剎那間,劍骨擴張,化作一個黑洞般的漩渦,直指天穹雷劫。
“我以劍骨為爐,吞此悖天之雷!”
第一道劫雷轟然劈落。
那不是雷,是法則的具現,是天道意志的審判。雷柱入體的瞬間,陸淵的五臟六腑仿佛被萬鈞巨錘砸碎,骨骼寸寸炸裂,血肉蒸發。可他沒有退,反而主動引導劫雷沖入劍骨裂痕,讓那道葉孤鴻留下的符紋成為導流的溝壑。
劇痛如海嘯般席卷神志,就在意識即將潰散之際,他“看”到了。
一片虛空中,一座青銅圓盤緩緩旋轉,其紋路與他劍骨裂痕完全吻合。圓盤中央刻著一行古字——“九厄歸源,逆命者生。”
畫面一閃而逝。
陸淵卻笑了:“原來你早就在等我。”
第二道劫雷落下,他已不再硬抗。劍骨漩渦加速旋轉,將狂暴的雷力分流至七處經脈節點——那是夜未央七情本源曾流轉的位置。盡管她已沉睡,可那些經脈依舊殘留著一絲溫熱,仿佛在等待某種召喚。
第三道劫雷入體,眉心驟然一震。
銀河紋路逆向旋轉,七顆星辰虛影緩緩浮現,排列成鎖鏈之形,穩穩壓住心脈。每一道星辰亮起,劍骨的吞噬之力便增強一分。劫雷不再是毀滅,而是燃料,是力量的源泉。
第四道、第五道、第六道——
雷柱接連轟下,陸淵的身體開始晶化,皮膚泛起玉石般的光澤,仿佛正被天道反噬具現化為法則囚籠。九厄劍殘念在識海低語:“劍主將淪為劫奴,神魂永錮。”
他卻在笑。
“劫奴?我陸淵生來就是雜役,如今當個劫奴,也不算跌份。”
第七道劫雷降臨,他猛然睜眼,左眼銀河炸裂,七顆星辰同時暴閃。劍骨裂痕中滲出暗金血絲,滴落在地,竟自行勾勒出一道微型符陣,與十萬年前劍修埋骨之地的紋路同源。
第八道雷劫落下時,他已能站直。
脊椎中的九厄劍嗡鳴不止,劍骨與劫雷共鳴,仿佛在重鑄一具全新的軀體。他的呼吸不再是疼痛的掙扎,而是與天地法則的對抗節奏。每一次吐納,都有一絲混沌雷力被煉化,融入骨髓。
第九道雷劫,最粗最狂,仿佛要將他徹底抹去。
陸淵仰頭,劍鋒依舊指天。
“你說我該死?”他低吼,聲音如雷,“可我還沒替他出那一劍!”
他主動迎上雷柱,劍骨漩渦全開,將整道劫雷吞入體內。剎那間,七顆星辰齊震,鎖鏈狀排列的星影猛然收縮,將狂暴雷力壓縮至心臟深處。
“轟——!”
一聲巨響,不是來自天穹,而是從他體內爆發。
劍骨裂痕擴張,竟在脊椎中形成一道微型黑洞,將劫雷之力盡數吞納。他的左眼銀河紋路徹底凝實,七顆星辰虛影懸浮于眉心,與七情本源的經脈節點遙相呼應。
天穹雷云緩緩散去。
荒原死寂。
陸淵站立著,脊椎中九厄劍微微震顫,劍骨裂痕中滲出的暗金血絲仍在地面蔓延,符陣悄然成型。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五指張開,***光流轉,卻不再暴虐,而是如呼吸般馴服。
他忽然抬手,一指天穹。
“天道,你降雷,我吞了。”
“你判我死,我偏活。”
“你封我路,我便——”
他猛然握拳,雷光在指縫炸裂。
“——以劍骨為階,踏你頭顱!”
話音未落,眉心七顆星辰中,最左側那一顆忽然輕微震顫,仿佛回應某種遙遠的呼喚。陸淵察覺,卻未動容,只是將九厄劍緩緩抽出胸膛。
劍鋒滴血,可那血不是紅的,而是帶著暗金紋路,落在焦土上,竟發出金屬般的輕響。
他轉身,步伐沉穩,每一步落下,地面符陣便亮起一分。荒原風沙卷起,吹動他肩頭染血的布條,九厄劍脊上的時繭紋路緩緩閉合,仿佛在積蓄下一次爆發。
遠處,一道極淡的劍意掠過天際,如風,如痕,如一句未盡的諾言。
陸淵腳步未停。
他只在心中默念一句——
“你說劍在人在……那這劫,我也替你扛了。”
風沙中,他右肩布條忽然無風自動,九厄劍輕微震顫,似有低語,卻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