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倆吃的差不多了,就聽見隔壁的院門響。
蘇喬知道是隔壁的郭嫂子中午下班回來給孩子做飯。就趕緊的站起身,快步的走了出去。她隔著院墻和郭嫂子說話:“郭嫂子,我和曉峰下午的火車去看曉瑩,家里就請郭嫂子幫著照看兩眼?!?/p>
“行。”郭嫂子著急給孩子做午飯,也沒有多問。
吃完飯,蘇喬就張羅出門。
“媽,咱們不用去那么早?!?/p>
“咱們得先去儲蓄所取錢?!?/p>
“哦。”
儲蓄所就在機械廠大門對面,蘇喬把儲蓄本上的錢都取了出來。方曉峰第一次看見這么多錢,眼睛里總算是有了笑意。他還不忘提醒媽媽,“媽,你把錢放好了。”
“媽知道?!碧K喬當著兒子的面把錢放到貼身的衣兜里,其實她把錢放到了超市里。
她自認為,沒有什么地方比這個地方更保險的。
等她把錢裝好了,才背著包,提著行李袋和兒子一起去坐公交車。
這年代可沒有出租車,外面的四路汽車終點正好是火車站。
等母子倆到了火車站,還不到兩點。蘇喬先去售票處,和售票員報了劉科長的名字付錢取票,才帶著兒子去了候車室。
等蘇木的時候,蘇喬才想起來一件事。“曉峰,咱們去公用電話那里,給陳衛民打個電話?!?/p>
“陳衛民?”一時之間,方曉峰也沒想起來陳衛民是誰。
蘇喬也沒有解釋,她拿出來一封方曉瑩的來信,按照上面寫的號碼撥通了電話,報出來陳衛民的名字和職務,那邊的接線員給立刻接通。
“喂,哪位?”
男人低沉的聲音傳過來,蘇喬只是遲疑了兩秒,就大方的自報家門。
“我是蘇喬,我找陳衛民同志,我是陳衛民同志的岳母。”
“陳衛民的岳母?可是陳衛民他們連拉練去了?!比~庭說到這里,忽然想起來,陳衛民的岳母給他打電話,想必是家里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就問了一句:“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今天早上,我接到和我女兒一起下鄉的知青拍來的電報,電報上說我女兒病危,讓我速去。”
“什么?”
“他們才結婚幾天?我女兒也沒有重大疾病史,怎么會病危的?所以我想問問陳衛民知道不知道這事?”想到生死未卜的方曉瑩,蘇喬的聲音哽咽了。
“媽~”
旁邊少年的聲音也傳進了葉庭的耳朵里,葉庭就像是無意的問了一句:“蘇喬同志,你們現在在哪?”
“我和我兒子在陽市火車站,我們坐三點半的火車去山市。”
作為團長的葉庭很快就想明白了,陳衛民岳母的處境。一個中年女同志,突然接到了女兒病危的通知,哭啼啼的帶兒子去看女兒。
想到這樣的處境,葉庭就又問了一句:“你們什么時候到山市?”
“正常的情況下,明天早上八點到站?!?/p>
“好。我叫葉庭,是陳衛民同志所在團的團長,明天早上八點,我們在山市火車站見?!?/p>
蘇喬:…
“蘇喬同志,你聽見了嗎?”
“聽見了,謝謝葉團長?!?/p>
“叫我葉庭就好?!?/p>
“好?!?/p>
直到聽筒里傳來忙音,蘇喬才撂下電話聽筒。長途電話有點小貴,就這么一會兒,就花了三塊六毛錢。
方曉峰聽了直心疼,他和媽一個星期都花不了三塊六。
等娘倆在候車室里找到空座坐好,就見蘇木背著個大挎包一臉大汗的跑了進來。
“姐?”蘇木沒有手表,他很怕自己錯過時間。
“來,先坐下歇會兒,看你跑的滿頭大汗的?!?/p>
“我好不容易在車間主任那里請了一個星期的假,組長還不樂意,我只好讓小娜去幫我盯著。
“你那活小娜也不會干呀?!?/p>
“沒法子,我就讓工友多照看她點?!碧K木想到班上有兩個熱心的大姐,心里才稍稍的安心。
“也難為小娜了,你還沒吃飯吧?”
“沒呢?!碧K木請假就跑了好幾趟,又回家一趟接媳婦,又把媳婦帶去車間,等他把一切都打點妥當,就坐車往車站跑。
知道蘇木還沒吃午飯,蘇喬就從挎包里拿出來一個飯盒給他。
蘇木打開飯盒,見里面裝的是滿滿登登的蔥油雞蛋餅,口水都流下來了?!敖悖@些都是給我吃的?!?/p>
“當然都是給你吃的。”
“還是姐對我最好?!碧K木也不管自己的手臟不臟,抓起來蔥油雞蛋餅就往嘴里送。
純白面的蔥油雞蛋餅,周圍那么多雙眼睛虎視眈眈,蘇木很怕自己的動作慢了,就有人上來搶。
這年頭吃食金貴,有人搶吃的一點都不稀奇。
等蘇木咽下最后一口餅,方曉峰就把自己身上背的水壺遞了過去。
“舅,喝水?!?/p>
“誒,還是我大外甥?!?/p>
“舅,你吃飽沒?要是沒吃飽,我這里還有煮雞蛋?!?/p>
“還沒吃飽?啥家庭啊,就剛剛這一飯盒純白面的蔥油雞蛋餅,有的人家過年都未必吃的上?!?/p>
旁邊有人點頭附和,好像在說:兄弟說的沒錯。
等三個人擠擠插插的上了火車,找到座位坐好,蘇喬才長舒了一口氣。
“姐,你別擔心,咱們曉瑩吉人自有天相。”
“嗯?!碧K喬的嘴里答應著,心里卻和綠皮火車的噪音一樣難受。
蘇喬知道,這一定是原主的情緒,就在心里默默念叨:“你安心的去吧!我會照顧好你的一雙兒女。也會在逢年過節的時候,給你送錢?!?/p>
她說完了,梗在喉頭的那股郁氣,好像慢慢的散開了。
知道原身離開了,蘇喬也閉上眼睛養精蓄銳,她總有一種感覺,她有場硬仗要打。
等蘇喬再睜開眼睛,車窗外已經是殘陽如血。車廂里有人在議論晚飯吃什么,也有人忍著肚子餓,咽口水。
“媽,你醒了?”
“嗯,我去上趟廁所,你們看好東西?!?/p>
“誒。”方曉峰第一次坐火車,看什么都新鮮。他從坐上火車的那一刻起,眼睛就一直盯著車窗外不停劃過的風景。
城市,鄉鎮,村子,還有大片大片的曠野和起伏的山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