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因為你,娘親怎會從慈恩寺回來后就昏迷不醒?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你這個掃把星!害人精!”
江緒盛是真油鹽不進。
他忍著痛,撐地站起來,惡狠狠地道:“你給我等著!我可是爹爹唯一的兒子,你竟敢將我打成這樣,我這就回家告訴爹爹,你且看他打不打死你吧!”
說完這句,江緒盛便逃也似的回家告狀去了。
人群散去,立冬不免憂心道:“姑娘,侯爺一向疼愛五公子,只怕過不了多久就會來找咱們算賬。”
“好啊,我就怕他不敢來找我。”
方才從冷宮一路出來,她都在發愁。
長姐的病拖不得,不管是中毒還是花柳,都要盡早治療。
皇后的母族霍家在本朝一手遮天,江緒存可不覺得憑現在的自己能與霍皇后抗衡。
在宮里治病顯然不現實,指不定什么時候就又被下個毒。
除非,讓江淮與主動提及要接長姐回家。
而且還不能是以養病的名義,否則霍皇后定會示意霍家門生全力阻止。
但江緒盛的出現,讓她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
蘅蕪閣
距離和陛下約定的手談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
李德全一直侯在旁邊,謝枕就是想用手段去后宮打探消息都沒辦法。
他不大安心。
畢竟,前世江緒存在十六歲的年紀真是蠢的驚天地泣鬼神,謝林不過就說了幾句不堪一擊的山盟海誓竟就對他死心塌地。
甚至耗盡三十年心血去幫謝家、江家那一窩子白眼狼拼前程。
雖說陛下一向宅心仁厚,但近些年被霍氏一族壓制得太狠,如今又身患花柳這種隱疾,以至于性情變了許多。
“謝枕!”
仁安帝大步走來,身后隨行的禁衛留在了不遠處。他長相溫和,一身文人氣度,瞧著也就三十出頭的年紀。
“臣謝枕,拜見陛下,陛下圣躬安。”
謝枕立定行禮,正要撩袍下跪,就被仁安帝一手扶住。
“朕安。”
他沒有拉謝枕起來,用只有兩人能夠聽見的聲音說道:“謝卿熟讀律法,可否告訴朕未通名帖,私闖后宮,蒙騙禁衛……”
謝枕懸著的心終于是死了。
果然還是撞見了。
不過無妨,他方才也不是白等的,各種突發狀況都在腦子里過了一遍,這些罪名他都有理由應對。
“……欺君下毒,該當何罪?”
下毒?!
謝枕猛地抬頭,她竟然還給皇帝下了毒!!
“謝卿一向多智,沒成想娶個夫人卻如此擅武,文武相輔,還有毒藥為佐。信國公府,如虎添翼呀。”
仁安帝雖嘴上陰陽怪氣,但眼底并沒有一點惡意。
他和謝枕是過命的交情,滿朝文武他只信謝枕一個。
謝枕尷尬一笑:“陛下,會不會是誤會?可能,不是我家夫人?”
“她口口聲聲喚宸妃為長姐。”
“也不一定就是毒藥。”
“你家夫人親手扒開朕的嘴塞進去的!還警告朕呢,說要是朕敢壞她的事,她就不送解藥!”
謝枕:“……”
這家伙還真是從十六歲一路莽到四十六歲啊!
喂毒藥就算了,還露出個臉,還自報家門?!
忽然,謝枕腦子里靈光一現,趕緊問:“陛下服了臣夫人的毒藥之后,是不是覺得五臟微涼,手腳無溫?”
“正是。”
仁安帝答完后忽覺不對,他身子登時一僵:“朕是不是……毒發了?”
“當然不是。”
謝枕笑了笑,解釋道:“那也不是毒藥,避暑用的清涼仁丹罷了,臣也吃過,不僅沒毒,還能安神。”
前世今生,她還是一樣喜歡用這玩意兒唬人,當年他就被這仁丹給嚇過兩次。
“仁丹?”仁安帝一愣,旋即無奈搖頭坐下:“果真如此。”
從前江緒寧常常和他提及這個遠在西疆為質的妹妹。
說她長著一副乖乖樣,實則心眼多得要命。
要是太聽她的話,就會變成她手中的玩物,哪天被賣了還要勤勤懇懇地幫她數錢。
“行了,坐下吧,你家夫人應該已經出宮了。你留下,陪朕手談一局再走。”
“臣遵旨。”
他知道,前世江緒寧的死一直是江緒存心里最痛的痛處。
這輩子,他希望她能親手救出自己的姐姐。
他希望她能不要再擁有那些痛徹心扉的記憶。
星羅棋局剛布,一個小內監便踏著小碎步過來,在李德全的耳邊低聲耳語了一陣。
仁安帝瞥了一眼過去,慢悠悠道:“大聲點,讓朕也聽聽。”
李德全立馬揮退了小內監,恭敬上前:“回陛下,禁衛來報,說長安侯府的江二娘子與五公子在宣武門外大鬧了一場,五公子對二娘子出言不遜,聲聲斥罵。”
“哦?是嗎?”
仁安帝嘴角勾起一抹笑:“江二娘子可不像吃虧的人,她就這么心甘情愿地挨了罵?”
李德全:“陛下英明,二娘子一腳踹在了五公子的胸口上,踹得他吐了好幾口血呢。”
聞言,仁安帝開懷大笑。
“慎言,你這夫人,真是好生厲害!”
慎言,是謝枕的字。
謝枕說道:“人活于世,厲害些才不會被人欺負。”
“說得有理。”
仁安帝又落一字,忽然問道:“你家夫人既擅毒,可擅醫?”
此話一出,謝枕就知道仁安帝在想什么。
他不想讓醫官署的太醫知道自己身患花柳,最好的辦法就是找一個可信任且會醫術的。
他想讓江緒存給他治花柳病。
謝枕沉默了一瞬:“待臣回去一問,再給陛下答復。”
“好,朕等著你夫妻二人。”
二人又手談了一會兒,日頭過了正午,棋局仍殺得難舍難分,皇帝的黑子一方已隱有敗勢。
李德全那邊聽了小內監的通報后,趕忙上前:“陛下,禁衛來報,江家二爺、三爺率了一眾家丁小廝到了宣武門前,要強行將世子妃帶回江家!”
“聽說,大庭廣眾之下,連家法都祭出來了。”
謝枕面上不動聲色,捏白子的指間卻已用力到泛白。
“嘩啦——”
即將塵埃落定的棋局被仁安帝一手掃亂,棋面重新歸零。
仁安帝凝視著對面的謝枕,高聲道:“李德全,你跟著世子去瞧一瞧,看看長安侯府如今究竟長了什么樣的熊心豹子膽,敢在皇宮門前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