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辱的淚水,混合著肉腥味和灰塵的味道,涌進了他的嘴里。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整個飯堂,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失敗者們,那壓抑的,如同野獸般的嗚咽聲,和舌頭刮過骨頭發出的,令人頭皮發麻的“唰唰”聲。
勝利者們,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凝固了。
他們看著眼前這地獄般的一幕。
看著那些曾經的同伴,像狗一樣,趴在地上,舔舐著他們丟棄的殘渣。
一股寒意,從他們的尾椎骨,直沖天靈蓋!
他們,沒有一絲快感。
只有,深入骨髓的……恐懼!
他們害怕,如果下一次對抗,失敗的是自己……
那么,趴在地上的,就是他們!
吳能,和他的九個兄弟,坐在最上首。
他們面前的燒雞,幾乎沒動。
他只是冷冷地看著。
看著那些失敗者,因為一塊骨頭,而爭搶得頭破血流。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點將臺上。
秦蒼的臉色,已經白得像紙。
“魔鬼……這……這練出來的,是兵嗎?”
“不。”
蕭戰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
“是蠱。”
“只有最毒,最餓,最不怕死的蠱蟲,才能從罐子里,活下來。”
夜,深了。
飯堂里的“盛宴”,終于結束。
失敗者們,一個個如同行尸走肉,眼神空洞,被親兵們驅趕著,走出了飯堂。
勝利者們,則被允許回到營房休息。
只是,沒有人能睡得著。
他們躺在還算干凈的床鋪上,腦子里,全是剛才那地獄般的一幕。
耳邊,仿佛還回蕩著骨頭被舔舐的“唰唰”聲,和那壓抑的,絕望的嗚咽。
酒肉帶來的快感,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后怕。
一種對下一次失敗的,極致的恐懼!
而失敗者們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他們被押解著,穿過漆黑的演武場,走向了營地的最角落。
那個,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地方。
茅廁。
隔著老遠,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濃烈到令人作嘔的惡臭,就撲面而來!
那是混合了無數人排泄物,經過長年累月發酵后,形成的,能夠穿透靈魂的臭氣!
幾個失敗者,當場就彎下腰,將肚子里那點酸水,吐了個干干凈凈。
“進去。”
王霸的聲音,像來自九幽地府。
茅廁的木門,被一腳踹開。
里面的景象,讓所有失敗者,都感到了絕望。
狹窄,骯臟,潮濕。
地上,坑里,到處都是溢出來的黃白之物。
無數的蒼蠅,就算是在夜晚,也被這股氣息吸引,在空中嗡嗡作響。
“今晚,你們,就睡在這里。”
王霸指著那幾乎沒有落腳之地的地面,冷酷地宣布。
“誰敢出來一步,我就打斷他的腿,把他扔進糞坑里。”
“不……不要啊……”
一個年輕的士兵,終于崩潰了。
他跪在地上,涕淚橫流,對著王霸拼命磕頭。
“教官,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求求你,讓我睡在外面,睡在地上都行!我不想睡在這里!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啊!”
“砰!”
王霸沒有說話。
他只是抬起一腳,狠狠地踹在了那個士兵的臉上!
那士兵慘叫一聲,整個人倒飛進去,一頭栽進了那污穢不堪的地面,濺起一片惡心的水花。
他掙扎著想爬起來,卻被那黏糊糊的穢物糊住了口鼻,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響。
剩下的一千四百多人,看得遍體生寒!
再也沒有人,敢多說一個字。
他們,認命了。
他們默默地,一個接一個地,走進了這個人間地獄。
他們找了塊相對“干凈”的地方,蜷縮著,靠在一起。
冰冷的,混雜著尿液的地面,侵蝕著他們的身體。
那股惡臭,無孔不入,鉆進他們的肺里,他們的腦子里,仿佛要將他們的靈魂,都染成同樣的顏色。
他們,都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悍卒。
他們,不怕死。
可是,這一刻,他們覺得,死,或許是一種解脫。
這種活著,卻比死還難受的折磨,在一點一點地,碾碎他們的尊嚴,他們的人格,他們作為“人”的一切!
點將臺上,只剩下兩道身影。
張威的身體,在不住地發抖。
“秦兄……你說,大人他……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就不怕,把這些兵,給逼反了嗎?!”
秦蒼沒有回答。
他只是看著遠處茅廁那微弱的燈光,聽著那若有若無的風聲,身體,同樣冰冷。
逼反?
秦蒼在心里苦笑。
怎么可能。
大人早就用一場屠殺,斬斷了他們所有的退路。
現在,他不是在逼他們。
他是在“煉”。
用最極致的屈辱,和最極致的痛苦,將他們心中所有多余的東西,都給煉掉!
比如,廉恥。
比如,尊嚴。
比如,所謂的“兄弟情義”。
當一個人的心里,只剩下對勝利的渴望,和對失敗的恐懼時。
那個人,就不再是人了。
而是一件,最完美的,兵器!
“他……他是在把一群人,變成一群狼。”秦蒼的聲音,嘶啞無比,“不,比狼更可怕。”
“狼,餓了,才會殺戮。”
“而他們……”
秦蒼不敢再說下去。
他怕自己,會瘋掉。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從黑暗中,緩緩走出。
是蕭戰。
他走到了茅廁的門前。
里面的士兵,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氣息,一個個都嚇得屏住了呼吸,連蜷縮的身體,都僵硬了。
蕭戰沒有進去。
他只是站在門口,看著里面那一張張,在黑暗中,寫滿了絕望和麻木的臉。
他笑了笑。
用一種很輕,很溫和的語氣,說道:
“好好享受。”
“明天,還有更好玩的游戲,等著你們。”
說完,他轉過身,背著手,悠閑地,走回了黑暗之中。
仿佛,他只是來巡視了一下自己的,豬圈。
茅廁里,死一般的寂靜。
緊接著,一個士兵,再也忍不住,將頭埋在自己的臂彎里,發出了野獸般,絕望的,壓抑到極致的,低沉的哭聲。
第二天,卯時。
天邊,剛剛泛起一絲魚肚白。
演武場上,已經站滿了人。
一邊,是精神抖擻,身穿干凈軍服的勝利者。
另一邊,是如同從地獄里爬出來的,一千五百名失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