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得很!”
她像是被氣瘋了,猛地站了起來,指著謝寧的鼻子,尖聲叫道:“我今天就把話撂在這兒!”
“有我老婆子在一天,你就休想娶那個病秧子進門!”
“這門親事,你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
“你要是不退,我就……我就吊死在這福生堂門口!”
老太太這是徹底撕破臉,開始撒潑耍賴了。
她以為,用自己的性命做要挾,就能逼謝寧就范。
然而,她還是低估了謝寧。
或者說,她根本就不了解,眼前的這個謝寧,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任她打罵的懦弱少年了。
“哦?”
謝寧挑了挑眉,語氣里帶著一絲好奇。
“吊死在福生堂門口?您老確定?”
他這副云淡風輕,甚至有點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態度,讓所有人都懵了。
這……這是什么反應?
正常人不都應該是嚇得趕緊好言相勸,跪地求饒么?
他怎么跟個沒事人一樣?
老太君也是一愣。
她本以為自己這招能把謝寧嚇得魂飛魄散。
可看他這樣子,怎么好像一點都不在乎,難道他真的連自己的死活都不管了么?
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了老太太的心頭。
但事已至此,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她只能硬著頭皮,把戲演下去。
“沒錯!”
她挺直了腰桿,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架勢。
“我老婆子說到做到!你今天要是不答應退婚,我馬上就找根白綾,吊死在你面前,我倒要看看,你這個鐵石心腸的孽障,心到底有多狠!”
她一邊說,一邊還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觀察著謝寧的反應。
她希望,能從謝寧的臉上,看到哪怕一絲一毫的動搖和不忍。
可惜,她失望了。
謝寧的臉上,依舊是那副淡淡的,甚至可以說是饒有興致的表情。
“行啊。”
謝寧點了點頭,很是干脆地開口了。
這兩個字,輕飄飄的。
卻像兩顆炸彈,在眾人耳邊轟然炸響。
行……行啊?
他說的這是什么虎狼之詞?
什么叫行啊?
難道他是同意老太太去死了?
所有人都傻眼了,包括老太君自己。
她呆呆地看著謝寧,腦子里一片空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謝寧看著他們那副見了鬼的表情,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他往前走了兩步,走到了老太君的面前。
他彎下腰,湊到老太太的耳邊,用一種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道:“您老想死,可以?!?/p>
“不過,在您死之前,孫兒有幾句話,想跟您單獨聊聊?!?/p>
他的聲音,很輕,很柔,帶著一絲蠱惑的味道。
“您不好奇,我母親當年到底是怎么死的么?”
“您不好奇,您身邊這位對您孝順有加的賈侯爺,到底是個什么貨色么?”
“您不好奇,您在佛寺里吃了這么多年的齋,念了這么多年的佛,我母親的在天之靈是否得到安息么?”
謝寧的每一句話,都狠狠地刺進了老太君的心里。
她的身體也緊跟著謝寧的話猛地一顫。
她那雙渾濁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驚恐和迷茫的神色。
謝……謝蕓的死。
這些年來,她刻意回避,不敢去想的問題,在這一刻,被謝寧毫不留情地,血淋淋地撕開在了她的面前。
“你什么意思?”
老太君的聲音,不受控制地顫抖了起來。
“沒什么意思?!?/p>
謝寧直起身子,恢復了那副懶洋洋的樣子。
他環顧四周,看著那些一臉茫然的家眷,突然提高了聲音,朗聲道:“既然老太君執意要用死來逼我,那我這個做孫兒的,要是再不成全,豈不是顯得太不孝了?”
他這話一出口,全場再次陷入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種看瘋子的眼神看著他。
這家伙,是瘋了么?
賈一博也是又驚又喜。
驚的是謝寧竟然如此喪心病狂,連人倫綱常都不顧了。
喜的是,謝寧應下了。
他正準備開口再添一把火。
卻聽謝寧,又開口了。
“不過呢,老太太您想死,我沒意見。但是,光您一個人死,我覺得有點太孤單了?!?/p>
他的目光,緩緩地落在了賈一博的身上。
那眼神,看得賈一博心里直發毛。
“我覺得,要死就大家一起死,黃泉路上也有個伴兒,多熱鬧啊?!?/p>
謝寧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正好,我剛才也說了,抗旨是誅九族的大罪。既然您老這么想讓我去抗旨,那我也不是不能滿足您?!?/p>
他一拍手,臉上露出了一個燦爛到讓人心底發寒的笑容。
“行啊,就這么定了!我現在就進宮,當著皇上的面跟他說,我不娶長公主了。理由就是,我謝家老太君嫌棄長公主是個病秧子,活不長,逼著我退婚?!?/p>
“然后,皇上一怒之下,下令將我定遠侯府滿門抄斬?!?/p>
“到時候,咱們一家人,從您老人家,到賈侯爺,再到他那個廢物兒子,還有你們這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p>
他的手指,在院子里,挨個點了一圈。
“咱們大家,手拉著手,心連著心,一起去菜市口,痛痛快快地挨上一刀。干干凈凈,整整齊齊,誰也別落下。
“這樣,多好啊。正好,也全了您老人家的心愿,省得您一個人在下面孤單寂寞?!?/p>
謝寧說完,還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似乎對自己的這個提議,非常滿意。
“嗯,我覺得這個主意,不錯?!?/p>
整個福生堂,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呆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們的臉上寫滿了恐懼和駭然。
他們感覺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人。
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賈一博的腿一軟,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
他面如死灰,渾身抖得像篩糠一樣。
他終于明白了。
謝寧根本就不是在開玩笑。
他是真的,敢這么干!
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無法無天的瘋子!
老太君更是渾身巨震,如遭雷擊。
她呆呆地看著謝寧,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半點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