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禮過后,沈玉微在京中貴女圈里的名聲悄然變了。從前眾人只知相府千金貌美溫婉,如今卻添了幾分 “膽識過人” 的評價。那日宴席上對邊防軍務的一番見解,雖未傳遍京城,卻已足夠讓有心人稱奇。
這日午后,沈玉微正在書房臨摹祖父從前寄來的兵書注解,青禾輕手輕腳地走進來,低聲道:“小姐,顧公子在府外求見,說是要向您賠罪。”
沈玉微握著狼毫的手一頓,墨滴在宣紙上暈開一小團黑斑。她抬眸,眼中不見波瀾:“他還有臉來?”
“可不是嘛。” 青禾撇撇嘴,“聽說他這幾日在國子監被人指指點點,連住處都被同窗潑了臟水,實在混不下去了,想來求您在相爺面前說句好話呢。”
沈玉微放下筆,用錦帕擦了擦指尖:“柳如煙呢?沒跟他一起來?”
“倒是沒見著柳姑娘。不過奴婢聽說,她這幾日總往二夫人院里跑,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二夫人是沈相的繼室,也就是柳如煙名義上的姨母。前世這位二夫人看似端莊,實則與柳如煙暗中勾結,多次在父親面前搬弄是非,害得母親留下的幾個忠心老仆都被打發了。
“知道了。” 沈玉微淡淡道,“就說我身子不適,不見客。另外,去盯著二夫人院里的動靜,看看她們來往的書信都傳給了誰。”
“是。” 青禾應聲退下。
沈玉微重新看向那張被墨污的宣紙,眉頭微蹙。顧昀川此時前來,絕非僅僅為了求她幫忙。以他睚眥必報的性子,定是恨極了自己,此番前來多半是想探探她的底細,或是另有所圖。
而柳如煙勾結二夫人,恐怕是想在府中安插自己的人手,方便日后行事。前世她們就是這樣一步步蠶食母親留下的勢力,讓她在相府越來越孤立無援。
這一世,她絕不會讓歷史重演。
正思忖間,窗外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沈玉微眸光一凜,隨手拿起桌上的硯臺,猛地朝窗外擲去。只聽 “哎喲” 一聲,一個黑影從窗臺上摔了下去。
“什么人?” 沈玉微厲聲喝道。
門外的護衛聞聲趕來,很快就押著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小廝進來。那小廝臉上沾著灰,嘴角還有血跡,正是被硯臺砸中的地方。
“小姐饒命!小人不是故意的!” 小廝嚇得瑟瑟發抖,連連磕頭。
沈玉微打量著他,只見這小廝眼神閃爍,雖穿著下人服飾,但雙手細膩,不像是干粗活的。她心中已有了計較,冷冷道:“你是來偷東西的,還是來偷聽的?”
小廝眼神一慌,支支吾吾道:“小人…… 小人是路過,不小心撞到了窗臺……”
“是嗎?” 沈玉微冷笑一聲,“青禾,去搜他的身。”
青禾上前,很快就在小廝懷里搜出一個小布包,里面竟是幾塊碎銀和一張字條。字條上只有寥寥數字:“邊防圖已呈,伺機而動。”
沈玉微看到字條,心中一沉。果然是沖著邊防圖來的!看來那日宴席上的細作并未死心,竟還敢派人潛入相府探查。
“說!是誰派你來的?” 沈玉微語氣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小廝被她的氣勢嚇得魂飛魄散,再也不敢隱瞞:“是…… 是平西侯府的管家讓小人來的!他說只要能探到相府關于邊防圖的動靜,就給小人一百兩銀子!”
平西侯?沈玉微眸色一深。平西侯與父親政見不合,素來不和,前世正是他與顧昀川勾結,將沈家軍的布防泄露給了北狄。沒想到他們動手這么早。
“將他帶下去,交給相爺處置。” 沈玉微對護衛道,“記住,別讓他死了。”
護衛押著小廝離開后,青禾憂心忡忡道:“小姐,這下可怎么辦?平西侯勢力龐大,咱們怕是不好對付。”
“怕什么?” 沈玉微拿起那張字條,指尖微微用力,“這倒是送上門來的好機會。”
她轉身走到書桌前,提筆寫下一封信。信中詳細說明了小廝的來歷和字條的內容,并附上了自己對平西侯可能勾結外敵的猜測,最后懇請父親將此事暗中稟報陛下,同時加強府中戒備。
寫完信,她將其封好,交給青禾:“立刻把這封信交給父親,讓他務必小心。”
青禾剛走,柳如煙就端著一碗燕窩走了進來,臉上掛著甜美的笑容:“姐姐,聽說你剛才受了驚嚇?我特意燉了燕窩給你壓驚呢。”
沈玉微看著她,心中冷笑。來得正好。
“有勞妹妹了。” 沈玉微語氣平淡,“只是我剛受了驚,沒什么胃口,妹妹還是自己留著吧。”
柳如煙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恢復如常:“姐姐這是說的哪里話?咱們姐妹情深,我怎能眼睜睜看著姐姐受驚呢?” 她說著,就走上前,想要親手喂沈玉微。
沈玉微側身避開,目光落在那碗燕窩上:“這燕窩看起來倒是精致,只是不知道里面加了什么好東西。”
柳如煙臉色微變:“姐姐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還信不過我嗎?”
“妹妹說笑了。” 沈玉微拿起一支銀簪,輕輕插入燕窩中。片刻后取出,銀簪的尖端竟微微發黑。
柳如煙看到這一幕,嚇得臉色慘白,手中的燕窩碗 “哐當” 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妹妹這是做什么?” 沈玉微故作驚訝,“難道這燕窩里,真的加了什么不該加的東西?”
“不…… 不是的!姐姐,你聽我解釋!” 柳如煙慌亂不已,語無倫次,“這燕窩是二夫人讓我送來的,我……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二夫人?” 沈玉微挑眉,“這么說來,是二夫人要害我?”
柳如煙此刻只想撇清自己,想也沒想就點頭:“是…… 是她!一定是她!她早就看姐姐不順眼了,所以才想害你!”
沈玉微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樣子,心中沒有絲毫憐憫。前世,柳如煙就是這樣一次次將自己的惡行嫁禍給別人,而自己卻傻傻地相信了她。
“是嗎?” 沈玉微語氣冰冷,“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把這件事告訴父親,請他來評評理了。”
柳如煙一聽,嚇得 “撲通” 一聲跪在地上:“姐姐,求求你,不要告訴相爺!我要是被相爺知道了,一定會被趕出相府的!”
“現在知道怕了?” 沈玉微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當初你幫著二夫人害我的時候,怎么就沒想過會有今天?”
柳如煙一臉茫然:“姐姐,我真的不知道啊!我……”
“好了,別再演戲了。” 沈玉微打斷她,“我可以不告訴父親,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柳如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點頭:“只要姐姐肯放過我,別說是一個條件,就是十個、一百個,我也答應!”
“很簡單。” 沈玉微緩緩道,“我要你從今往后,聽我的吩咐。二夫人讓你做什么,你都要先告訴我。若是敢有半分隱瞞,我就讓你嘗嘗身敗名裂的滋味。”
柳如煙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心中充滿了不甘和恐懼。但她知道,自己現在沒有選擇的余地。只能咬著牙,點了點頭:“我…… 我答應你。”
沈玉微滿意地點點頭:“很好。起來吧,把這里收拾干凈。別讓別人看出破綻。”
柳如煙默默起身,開始收拾地上的狼藉。看著她卑微的樣子,沈玉微心中沒有絲毫快意。她知道,這只是暫時的。柳如煙這樣的人,絕不會真心歸順,總有一天還會反咬一口。但她現在需要時間,需要棋子,柳如煙正好可以利用。
夜幕降臨,相府一片寂靜。沈玉微站在窗前,望著天邊的殘月,心中思緒萬千。平西侯的動作越來越明顯,顧昀川也絕不會善罷甘休,朝堂上的局勢越來越復雜。
但她不會退縮。重生一世,她不僅要復仇,更要守護好沈家,守護好大靖的萬里河山。前路縱然布滿荊棘,她也定會披荊斬棘,闖出一條光明大道。
這時,青禾悄悄走了進來,低聲道:“小姐,相爺回信了。”
沈玉微接過信,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已悉,勿憂。一切按計劃行事。”
她心中一安,將信點燃,看著它化為灰燼。
這場棋局,才剛剛開始。而她,已經落下了關鍵的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