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柴房陰暗潮濕,霉味混雜著稻草的氣息撲面而來。沈玉微踩著吱呀作響的木梯走下去時,顧昀川正背對著門口,聽見腳步聲緩緩轉過身。
他褪去了往日的儒雅,囚服上沾著泥污,嘴角卻噙著抹詭異的笑:“玉微,你果然來了?!?/p>
“我母親的證據呢?” 沈玉微開門見山,指尖暗暗扣住袖中寒鐵簪。柴房角落里堆著半捆干草,草葉間隱約閃著金屬光澤,顯然藏著東西。
顧昀川從懷中掏出個油布包,層層揭開后露出半封殘信。泛黃的宣紙上,確實是母親的字跡:“北境糧草不濟,可暫借狄族三千石……”
沈玉微瞳孔驟縮。前世她從未見過這封信,難怪顧昀川敢如此囂張。
“看來你認得出筆跡?!?顧昀川把玩著殘信,像逗弄獵物的毒蛇,“當年沈夫人私通北狄的事,要是傳到陛下耳中,沈家滿門……”
“住口!” 沈玉微厲聲打斷,“我母親絕不可能通敵!這封信定是偽造的!”
“偽造?” 顧昀川忽然狂笑起來,笑聲在狹小的柴房里回蕩,“你可知這信是從何處得來的?是從你母親陪嫁的妝奩匣里!去年我替你整理舊物時偶然發現,當時只當是尋常家書,如今看來……”
他話未說完,沈玉微已撲上前去搶奪殘信。顧昀川早有防備,側身躲過的同時,猛地掀翻身旁的草堆 —— 里面竟藏著把銹跡斑斑的短刀!
寒光閃過的瞬間,沈玉微下意識用手臂格擋,刀刃劃破衣袖,在小臂上留下道血痕。她趁機抽出寒鐵簪,狠狠刺向顧昀川心口。
“你以為我還是前世那個任你擺布的蠢貨?” 沈玉微眼中燃著怒火,簪尖距離他咽喉不過寸許,“說!這封信到底是怎么回事!”
顧昀川被她眼中的狠厲震懾,喉結滾動著:“是…… 是柳如煙!她去年潛入你母親舊院,從妝奩匣里找到這封信,讓我以此要挾你……”
話音未落,柴房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沈玉微迅速收簪回袖,顧昀川則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慌忙將殘信塞回懷中。
門被推開,二夫人帶著兩個家丁闖進來,看到眼前景象厲聲喝道:“好啊沈玉微!竟敢私刑拷打顧公子!我這就去告訴相爺!”
“姨母來得正好。” 沈玉微撫著流血的手臂,語氣平靜,“顧公子說有母親通敵的證據,女兒正要請他拿出來對質。”
二夫人臉色微變,眼神在顧昀川身上打轉。顧昀川卻突然捂著臉咳嗽起來,含糊道:“我…… 我只是隨口胡說,沈小姐何必當真?”
“哦?隨口胡說就能讓老婦行刺,讓妹妹偽造書信?” 沈玉微步步緊逼,目光掃過二夫人發髻上那支金步搖 —— 那步搖樣式奇特,鏈墜竟是北狄特有的狼頭紋。
二夫人下意識按住步搖,厲聲道:“休要血口噴人!我看你是傷了腦子!”
“是不是血口噴人,搜身便知?!?沈玉微轉向家丁,“把顧公子懷里的東西拿出來?!?/p>
家丁面面相覷,不敢動手。二夫人正要呵斥,沈玉微忽然提高聲音:“父親剛從宮里回來,正在前廳等著問顧公子行刺之事,你們誰敢抗命?”
這話果然管用。家丁們立刻上前按住顧昀川,從他懷中搜出那半封殘信。二夫人見狀,轉身就想溜,卻被沈玉微叫?。骸耙棠讣敝ツ模窟@狼頭步搖,倒是稀罕得很。”
二夫人渾身一僵,沈玉微已快步上前,一把扯下她的步搖。鏈墜翻轉的瞬間,背面赫然刻著個 “狄” 字。
“北狄王族的信物,怎么會在姨母頭上?” 沈玉微將步搖舉高,“看來母親那封信,是你與北狄私通的證據吧?”
二夫人癱軟在地,語無倫次地辯解:“不是我的…… 是柳如煙送我的…… 她說這是新樣式……”
此時沈相帶著護衛趕到,看到眼前景象,臉色鐵青。沈玉微將殘信和步搖呈上:“父親,這是二夫人與北狄勾結的證據,顧昀川和柳如煙都是同黨。”
顧昀川還想狡辯,卻被護衛按住。沈相看著那狼頭步搖,忽然想起什么,沉聲道:“把二夫人的陪嫁箱子都打開!”
家丁們在二夫人臥房的暗格里,搜出了十幾封北狄密函。其中一封寫道:“沈氏已除,雙虎符合璧有望……”
沈玉微心頭劇震。原來母親當年是被二夫人所害!而那半枚虎符的秘密,二夫人竟也知曉!
“拖下去,嚴加看管?!?沈相指著癱軟的二夫人,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火。他轉向沈玉微,目光復雜,“玉微,委屈你了?!?/p>
沈玉微搖搖頭,目光落在顧昀川身上:“父親,此人留著還有用?!?/p>
當晚,沈玉微再次來到柴房。顧昀川被鐵鏈鎖在柱子上,見她進來,眼中閃過恐懼:“你想做什么?”
“告訴我柳如煙的底細?!?沈玉微搬了張木凳坐下,“她不是你母親的遠房侄女吧?”
顧昀川沉默片刻,終于開口:“她是北狄公主的侍女,五年前被派來京城臥底。二夫人是她的聯絡人,我…… 我是被她脅迫的?!?/p>
“脅迫?” 沈玉微冷笑,“你幼時在北狄邊境流浪,恐怕早就投靠了他們?!?/p>
顧昀川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震驚。沈玉微起身走到他面前:“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接近我,就是為了沈家的虎符。只要我交出虎符,你就會放我一條生路,對嗎?”
這正是前世顧昀川最后說的話。顧昀川徹底慌了,語無倫次道:“你…… 你怎么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沈玉微轉身離去,“好好想想,是要替北狄賣命,還是戴罪立功?!?/p>
回到院中,青禾正焦急地等著:“小姐,柳如煙不見了!”
沈玉微并不意外:“她定是察覺風聲不對,去找北狄細作了。派人盯著城門,別讓她跑了。”
青禾領命而去,沈玉微卻走到妝臺前,取出那半枚虎符。月光透過窗欞照在虎符上,她忽然發現背面刻著個微小的 “密” 字。
難道密室的鑰匙,就是這半枚虎符?
正思忖間,院外傳來一陣馬蹄聲。沈玉微走到窗邊,只見李修文騎著快馬趕來,神色匆匆地遞進來一張字條:“北狄使團明日入宮,柳如煙在其中?!?/p>
沈玉微握緊字條,眼中閃過銳光。終于要正面交鋒了。
她提筆寫下回信:“請李公子設法告知陛下,北狄使團中混有細作,持有假虎符。明日宮宴,當揭穿他們的陰謀?!?/p>
李修文接過字條,策馬離去。沈玉微望著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前世李修文因彈劾顧昀川被誣陷,最終流放至死。這一世,她定要護他周全。
夜深人靜,沈玉微將那半枚虎符藏回暗格。她知道,明日的宮宴將是一場硬仗。北狄使團帶著假虎符而來,柳如煙也在其中,他們的目標定是那另一半虎符。
而她,必須守護好沈家的秘密,守護好大靖的江山。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沈玉微換上朝服,接過青禾遞來的匕首:“走吧,該去會會我們的‘客人’了?!?/p>
這場棋局,終于要迎來決勝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