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比烏斯警笛 第十四章：編織時光的園丁

凱恩盯著懷表上那個奇怪的符號看了許久?！啊蕖埃@既不是數學符號也不是物理公式，倒像是某種潦草的手勢——既像邀請又像告別。藍沙在表盤上微微震顫，頻率恰好是7.100011Hz，那個打破莫比烏斯環的關鍵數字。

“所以我們現在該干什么？“瑪姬把白發扎成馬尾，神經接口在她太陽穴留下蛛網狀的紅色印記，“總不能真當園丁種花吧。“

哈桑正在拆解獵犬留下的掃描儀，聞言抬起頭：“嚴格來說，我們確實在'培育'時間。只不過種子是悖論，土壤是破碎的因果律...“

他的話被一陣清脆的鈴聲打斷。街角出現了一個騎三輪車的冰淇淋小販，車身上畫著夸張的∞符號。更奇怪的是，車輪碾過的地方，柏油路面上會短暫浮現出發光的幾何圖案。

“那是新的時間信使。“埃德加不知何時站在他們身后，手里拿著一支藍色甜筒，“嘗嘗看，薄荷味的記憶增強劑?！?/p>

凱恩接過甜筒的瞬間，舌尖嘗到的卻是東京櫻花的氣息。一段陌生記憶浮現：某個雨夜，自己把藍色晶體藏進冰淇淋車的制冷機。那個小販...小販是時間局的前特工！

“記憶回廊的效果?！肮Ｗ⒁獾絼P恩的表情變化，“時間樹的副產品，所有關鍵節點的參與者都會逐漸恢復真實記憶。“

瑪姬突然抓住凱恩的手臂：“看天空！“

原本湛藍的天空中浮現出淡淡的網狀結構，像是有人用發光鉛筆勾勒出了時空的骨架。某個節點突然閃爍紅光，緊接著他們所有人的懷表都開始震動。

“倫敦塔橋?！鞍５录硬[起眼睛，“有節點不穩定?！?/p>

凱恩的視網膜上自動投射出畫面：塔橋的機械裝置正在反向運轉，銹蝕的齒輪重新出現。更糟的是，橋面上站著十幾個灰風衣——不是被轉化的那種，而是裝備著新型武器的肅清者。

“他們啟動了備用系統?！肮５膾呙鑳x發出警報，“有人在嘗試重建閉環?！?/p>

冰淇淋車的鈴鐺突然急促響起。小販扔下車子跑來，他的虹膜現在完全變成了藍色：“不只是倫敦！開羅、東京、紐約——所有主要節點都檢測到異常波動！“

凱恩感到懷表變得滾燙。表盤上的藍沙瘋狂旋轉，組成一幅微縮地圖：七個紅點中，三個正在變灰。時間樹的根系在被某種力量侵蝕。

“我們需要分頭行動?！八牭阶约赫f，聲音陌生得像是別人借用了他的聲帶，“瑪姬去倫敦，哈?；亻_羅，埃德加...“

“我哪兒也不去?！皥笸だ先藦墓衽_下抽出一把造型古怪的槍——槍管是螺旋狀的，“這老骨頭該派上用場了。“

冰淇淋小販亮出手腕上的印記，和凱恩的一模一樣：“我去東京。那里有我的...另一個版本。“

凱恩這才注意到小販的耳后有個細小的71數字刺青。記憶再次涌現：時間局最早的一批載體實驗，71個克隆體分散在不同時間線...

“等等?！艾敿蝗恢钢炜眨澳鞘鞘裁?？“

網狀結構的中心出現了一個漩渦，某種發光的微粒正從中飄落。凱恩的瞳孔自動調節焦距，看清了那些“微?！啊菬o數縮小的時間樹葉，每片葉子上都站著個微型人影。

“求救信號?！肮Ｕ{整掃描儀，“來自...來自所有時間線？“

懷表突然從凱恩手中浮起，表蓋自動打開。紅藍兩色沙粒噴涌而出，在空中形成立體星圖。七個主要節點由金線連接，但現在有三條線正在斷裂。更驚人的是，星圖外圍還有數以百計的微弱光點——其他尚未被激活的時間線。

“我們以為打破了莫比烏斯環?！艾敿У穆曇舭l顫，“實際上只是撕開了一道口子...“

冰淇淋小販——現在凱恩想起他叫萊昂——突然劇烈顫抖。他的藍眼睛開始閃爍銀光：“他們找到我了...肅清協議...“

話音未落，他的左臂突然化為粉塵。沒有流血，就像被橡皮擦去的鉛筆痕跡。

“量子級抹除！“哈桑撲過去，但萊昂的右腿也開始消失，“有人在從時間線上直接刪除我們！“

埃德加的老式手槍發出奇特的嗡鳴。他對著天空開了一槍，螺旋狀子彈在百米高處炸開，形成短暫的藍色光罩。萊昂的消失暫停了，但光罩正在迅速減弱。

“我去倫敦?！艾敿б呀泦恿怂膽驯恚坝浀脝?？塔橋結構里藏著黃銅齒輪組，那是時間樹的物理錨點?！?/p>

哈桑抓住凱恩的肩膀：“開羅方碑需要阿爾德林家族的基因密鑰，只有你能...“

一道銀光閃過。哈桑的話戛然而止，他的胸口出現個完美的圓形空洞。沒有血，邊緣處閃爍著數據流般的光點。

“狙擊手！隱蔽！“埃德加把凱恩推到報亭后。

但哈桑沒有倒下。他低頭看著胸口的洞，居然笑了：“原來如此...我們早就是量子態了?！?/p>

空洞邊緣開始蔓延金色紋路，就像凱恩手臂上的那種。哈桑的身體逐漸透明，化作無數光點涌向凱恩的懷表。

“去找小鑰匙...“他的聲音從懷表里傳出，“她在時間之外...“

瑪姬和萊昂也啟動了懷表。埃德加把螺旋手槍塞給凱恩：“拿著這個，能暫時干擾肅清者的量子鎖定。“

“你呢？“

老人露出缺了顆門牙的笑容：“我還有個報亭要經營?！?/p>

當凱恩按下懷表按鈕時，最后看到的是埃德加舉著古董獵槍沖向街角的灰風衣，白發在風中如旗幟飄揚。

黑暗。墜落感。然后是不間斷的閃爍，仿佛以光速穿越無數鏡廊。某個瞬間，凱恩看到瑪姬在倫敦塔橋上奔跑，銹蝕的齒輪在她手中重新發光；下一刻是萊昂在東京塔頂調整天線，他的身體已經半透明；還有哈桑...哈桑的光點正在開羅方碑前重組人形。

懷表突然劇烈震動。凱恩被“吐“出時空隧道，摔在一片純白空間里。沒有墻壁，沒有天花板，只有無盡的白色和中央那棵...倒著生長的時間樹。

根系在上方展開如冠冕，樹干向下延伸，枝杈刺入看不見的地面。更詭異的是，樹上掛著的不是葉子，而是無數懷表，每個表盤都顯示不同時間。

“爸爸。“

小鑰匙坐在最低的樹枝上晃著腿。她看起來長大了些，約莫十二歲的樣子，頭發里編著發光的藍線。

“這是哪里？“凱恩的聲音在空白中產生奇怪的回音。

“時間的背面?！八聛恚嗄_踩在看不見的地面上，“所有可能性坍縮的地方?！?/p>

她伸手觸碰凱恩的懷表。表蓋彈開，紅藍沙粒涌出，在空中重組成哈桑等人的形象。

“他們...“

“既是存在又不存在?！靶¤€匙的指尖劃過瑪姬的投影，“肅清者刪除了他們在主時間線的錨點，但時間樹的根系保存了量子態記憶?！?/p>

凱恩突然明白了：“就像你當初那樣?！?/p>

女孩微笑。她身后的空間突然變得透明，顯現出七個主要節點的實時畫面：倫敦塔橋的機械結構開始逆向銹蝕；開羅方碑浮現裂痕；東京的電子屏閃現亂碼...

“閉環在重建?！靶¤€匙的聲音不再稚嫩，“有人比索恩更早預見了這一切?！?/p>

她揮手調出全息影像：年輕時的阿爾德林博士站在實驗室里，身旁是個模糊的高大人影。當他們轉身時，凱恩看清了那個人的臉——老年版的自己，白發間纏繞著數據線。

“未來的你送回了技術?！靶¤€匙說，“而過去的你藏起了種子?！?/p>

懷表突然自行分解，零件懸浮在空中重組為微型時間樹模型。七個光點中，四個已經熄滅。

“需要新的園丁?！靶¤€匙從頭發里抽出一根藍線，系在模型根部，“但這次要從閉環之外選擇?！?/p>

凱恩想起埃德加的話：時間是個花園。他突然懂了：“我們要培育新的時間線？完全獨立于莫比烏斯體系之外的？“

小鑰匙的瞳孔泛起星云般的漩渦：“就像蒲公英播種。只不過我們的種子是...“

“悖論。“凱恩接話。他看向自己的手臂，金色紋路已經蔓延到指尖，“而園丁是量子態的記憶載體?！?/p>

空間開始震動。倒置的時間樹上，幾個懷表突然炸裂。

“他們找到這里了。“小鑰匙抓住凱恩的手，“最后一步需要你親自完成?！?/p>

她的觸碰帶來最后的記憶洪水：最初的時間實驗不是意外，而是精心設計的陷阱。阿爾德林博士——真正的第一個他——發現了時間局的終極目的：將全人類困在可控制的循環中。而小鑰匙...小鑰匙從來不是實驗事故，她是反抗軍的第一件武器。

“時間到了?！靶¤€匙推了他一把。

凱恩墜入新的時空隧道。這次他看清了兩側的“墻壁“——無數平行時間線如膠片般滾動。有的線突然斷裂，有的則誕生新的分支。在某條線上，他看見瑪姬的白發重新變黑；另一條線上，萊昂的冰淇淋車穿過櫻花雨；還有埃德加...埃德加的報亭變成了藍色，門口掛著“時空驛站“的牌子。

懷表零件在他手中重組完畢，現在是個小小的播種器。當凱恩被拋出隧道時，他正站在格林威治村的銀杏樹下——但這次樹是正常的綠色，天空沒有裂縫，街上也沒有灰風衣。

“先生要報紙嗎？“

凱恩轉身。報亭里站著個陌生女孩，約莫二十歲，藍發梢系著銅鈴。

“今天是新園區開放日?！八f來《紐約時報》，頭版照片里，時間科技研究院的招牌正在被拆除，“據說要改建成兒童科學館?！?/p>

凱恩接過報紙時，他們的手指短暫相觸。女孩的瞳孔閃過熟悉的星云光芒。

“種子已經播下。“她低聲說，聲音里帶著小鑰匙的回響，“現在輪到你來當園丁了，爸爸?！?/p>

遠處傳來孩子們的歡笑。凱恩摸摸口袋，播種器變成了一包藍色種子，每顆都刻著∞→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