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身姿妖嬈,穿著一身近乎透明的墨色紗衣,勾勒出驚心動魄的曲線。
她眼波流轉(zhuǎn),媚意橫生,卻又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寒。
目光掃過水潭中撕扯殘尸的嗜血玄鱷和氣息張揚(yáng)的玄鱷上人,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譏誚。
“玄鱷塢主,好興致啊。”
她的聲音嬌媚入骨,如同情人低語。
卻讓狂笑中的玄鱷上人猛地一僵,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雞。
然而,那本該足以讓練氣修士窒息的氣息,在觸及女子周身三尺時,便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女子連衣角都未曾拂動一下。
“原來是陰姬大人駕臨。”
玄鱷上人強(qiáng)行壓下心中的悸動,抱拳行禮,姿態(tài)放低了許多,聲音帶著十足的恭敬。
“不知大人親臨,有何吩咐?可是少主有令?”
被稱為陰姬的妖媚女子蓮步輕移,無視了水潭的血腥和玄鱷的威壓,走到潭邊,目光落在那些漂浮的殘肢斷臂上,猩紅的舌尖無意識地舔過豐潤下唇。
“吩咐談不上。”
陰姬的聲音依舊嬌媚,卻帶著一種漠然:“塢主此番動作不小,少主讓我來問問,塢主答應(yīng)的貨,可曾備齊?尤其是……那些有靈根的種子?”
她特意在種子二字上加重了音調(diào),眼中閃過一絲幽綠的光芒,如同擇人而噬的毒蛇。
玄鱷上人心中一凜,連忙道:“陰姬大人放心,此次共擄得青壯三千七百七十一口,有靈根資質(zhì)的孩童……二十七人。”
“其中有一人為四品火靈根,資質(zhì)上佳,已按大人吩咐,單獨關(guān)押,未曾損傷分毫。”
他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絲肉痛和貪婪,試探著補(bǔ)充道:“大人,您看……那四品靈根的苗子,可否……”
“嗯?”
陰姬眼波一轉(zhuǎn),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瞬間刺在玄鱷上人臉上。
一股遠(yuǎn)比筑基威壓更的威壓,如同無形的巨手,猛地扼住了玄鱷上人的咽喉。
“呃!”
玄鱷上人如遭重?fù)簦瑦灪咭宦暎樕查g煞白如紙,筑基初期的靈力竟被死死壓制在體內(nèi),連一絲都調(diào)動不了。
他感覺自己仿佛被丟進(jìn)了九幽血池,無數(shù)怨魂的哀嚎在耳邊響起,冰冷刺骨的死亡氣息纏繞著他的神魂。
水潭中的嗜血玄鱷也發(fā)出一聲恐懼的低吼,龐大的身軀猛地沉入水底,只露出猩紅的眼睛,充滿畏懼地盯著陰姬。
“玄鱷。”
陰姬的聲音依舊嬌媚,卻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你是不是覺得,筑基了,翅膀就硬了?敢跟少主討價還價了?”
她緩緩抬起一只纖纖玉手,指尖繚繞著一縷若有若無、仿佛由無數(shù)痛苦靈魂扭曲而成的灰黑色氣息。
那氣息散發(fā)出的威壓,讓玄鱷上人神魂都在顫栗。
“少…少主息怒,陰姬大人息怒!”
玄鱷上人亡魂皆冒,筑基修士的尊嚴(yán)瞬間拋到九霄云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巖石地面上。
“屬下不敢,屬下糊涂,那四品靈根的孩童,屬下立刻奉上,所有的貨,隨時聽候大人調(diào)遣,絕無二心!”
他聲音顫抖,充滿了極致的恐懼。
那灰黑氣息中蘊(yùn)含的意志,是遠(yuǎn)比筑基更恐怖的存在。
是尸山血海,是絕對無法抗拒的死亡!
陰姬指尖的灰黑氣息緩緩收斂,那股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壓也隨之消散。
她看著跪伏在地、瑟瑟發(fā)抖的玄鱷上人,眼中閃過一絲鄙夷。
“算你識相。”
她慵懶地攏了攏墨色紗衣,聲音恢復(fù)了那惑人的嬌媚。
“一個月后,會有人來接收這批種子,記住,要活的,神魂無損的,若是少了一個,或是出了岔子……”
陰姬沒有說完,只是輕輕一笑。
那笑聲在血腥彌漫的洞窟中,顯得格外陰森。
“屬下明白,屬下用性命擔(dān)保,絕無差池。”
玄鱷上人伏在地上,頭都不敢抬。
“最好如此。”
陰姬的身影如同融入水汽般,開始變得虛幻、模糊。
“塢主好生喂養(yǎng)你的寶貝吧,少主說了,這九江郡的水,以后還得靠塢主繼續(xù)攪渾呢……”
話音裊裊,那妖嬈的身影已徹底消失在洞窟入口的陰影里,只留下一絲若有若無的陰寒氣息,以及水潭邊跪伏在地、汗出如漿的玄鱷上人。
水潭中,嗜血玄鱷緩緩浮出水面。
猩紅的豎瞳望向主人,帶著一絲不解的嗚咽。
玄鱷上人這才敢慢慢抬起頭,臉上再無半分筑基修士的狂傲,只剩下劫后余生的驚悸與忌憚。
-----------------
蒼梧江畔,幾處被焚毀的村落廢墟上,黑煙尚未散盡。
林鼎站在一處焦黑的斷壁前,玄甲覆霜,暗紅披風(fēng)在江風(fēng)中獵獵作響。
他腳下是凝固發(fā)黑的血跡,空氣中彌漫著尸體焦糊與絕望的氣息。
身后,鎮(zhèn)海衛(wèi)的士卒沉默地收斂著殘缺的尸骸,氣氛沉重得如同鉛塊。
“大人,鐵錨塢的人……撤得太干凈了。”
云娘的聲音帶著憤怒,她手中捏著一枚染血的撥浪鼓,屬于某個再也不會笑鬧的孩子。
“沿江探子回報,昨日有大股船隊順流入海,方向……正是鐵錨塢盤踞的鐵錨島。”
“我們抓到的,都是些外圍的嘍啰,一問三不知。”
林鼎面無表情,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佩劍冰冷的劍柄。
筑基修士的靈覺清晰地捕捉到這片土地上殘留的怨煞。
他幾乎能“看”到那些河匪是如何獰笑著將刀鋒砍向婦孺,如何將掙扎的嬰兒拋入火海。
怒火在胸腔中翻騰,幾乎要沖破那身冰冷的玄甲。
然而,理智如同枷鎖,死死地禁錮著他。
朝廷下達(dá)的命令,是讓鎮(zhèn)海衛(wèi)清剿沿江水匪,救援百姓。
并沒有授權(quán)給他直接攻打鐵錨塢的權(quán)力。
沒有朝廷明發(fā)的討逆詔書,沒有郡守衙門的正式行文。
他若是貿(mào)然出兵,這不僅是違制,更可能被朝中某些人扣上擁兵自重、圖謀不軌的帽子。
“傳令。”
林鼎的聲音如同金鐵摩擦,冰冷得不帶一絲波瀾:“各部就地扎營,安撫幸存村民,發(fā)放賑濟(jì)口糧,收斂所有遇難者遺體,妥善安葬。”
“另,八百里加急,詳呈都指揮使衙門及九江郡守府。”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
“奏報:鐵錨水匪屠戮村莊數(shù)十,擄掠百姓逾千,虐殺婦孺,罪證確鑿,懇請朝廷速發(fā)天兵,剿滅此獠,以正國法,以慰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