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鬼磨磨蹭蹭回到清風(fēng)觀,何觀如剛把菜刀放回灶房,就見胡老道抱著那個大麻袋往門檻上一坐,開始翻箱倒柜。
“乖徒快來搭把手!”胡老道找出不少智商稅來。
何觀如瞥了眼地上的東西,沒說話。
“哐當(dāng)!”胡老道,新買的羅盤也被丟在地上,上面的屏幕最后顯示了一下豬肉攤的位置,就不亮了。
“這破羅盤你也帶著?”何觀如皺眉把羅盤扔回麻袋,“等會兒定位到菜市場,你是打算請小鬼吃糖醋排骨?”
“哎哎別扔啊!”胡老道趕緊撿起來揣進(jìn)懷里,“說不定關(guān)鍵時刻能失靈成定位小鬼呢?這叫物極必反!”
老賴鬼飄在梁上,看著地上那箱被踢翻的驅(qū)鬼香薰,忍不住插嘴:“我說何丫頭,那香薰還是帶上吧。你別看味兒沖,上次我聞著都頭暈,對付小鬼保不齊有用。”
何觀如正彎腰系鞋帶,聞言抬腳又往香薰箱子上踹了一腳。
“砰”的一聲,半箱蠟燭滾出來,劣質(zhì)香水味混著道觀里常年不散的檀香和灰塵味,瞬間在屋里彌漫開來。
胡老道打了個噴嚏,抹著鼻子說:“你看你看,靈驗了吧?連人都能熏著!”
何觀如懶得理他,打算坐那歇會,卻見胡老道往她包里塞《論桃木劍和美工刀的性價比》手抄本。“帶這個干嘛?”她挑眉。
“防身啊!”胡老道說得一本正經(jīng),“實在打不過,念兩段理論知識惡心死它!”
收拾到最后,何觀如的背包里也是被硬塞了半袋糯米、一把美工刀,還有一本書。而胡老道自己則背著大麻袋,里面裝著那箱漏了一半的香薰、定位失靈的羅盤,還有他寶貝得不行的智能手機。
“走咯!月入過萬指日可待!”胡老道扛起麻袋就往外沖,被門檻絆了個趔趄,差點把懷里的羅盤摔成兩半。
何觀如跟在后面,看著老賴鬼飄在半空清點裝備,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就咱們這陣仗,去了別被小鬼當(dāng)外賣就行。”
從清風(fēng)觀到市中心商場,坐公交得倒三趟車。
胡老道一路上都在研究手機地圖,結(jié)果把“城東商場”定位成了“城東市場”,害得三人一鬼在豬肉攤前跟老板大眼瞪小眼了十分鐘。
終于,摸到劉老板的珠寶店門口,何觀如算是開了眼。
只見商場走廊里烏泱泱擠了一群人,有穿道袍的,有披袈裟的,還有個戴墨鏡的壯漢,扛著臺貼滿符咒的吸塵器,機器上還貼著張紙:“吸鬼專用,無效退款”。
“嚯,同行不少啊。”胡老道摸著下巴,沖那壯漢舉了舉手里的羅盤,“兄弟,你這吸塵器功率多大?能吸得動百年老鬼不?”
壯漢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何觀如手里的美工刀,嘴角撇到了耳根:“哪來的野道士?帶著個丫頭片子也敢來接活?知道劉老板丟了多少錢的鉆石不?”
何觀如正想懟回去,就見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從店里跑出來,正是劉老板。他頭發(fā)亂糟糟的,領(lǐng)帶歪在一邊,看見胡老道這群人,像是看見救星似的撲過來:“大師們!快里面請!昨晚又丟了條金鏈子!監(jiān)控就拍到個黑影,咻地一下就沒了!”
眾人一窩蜂涌進(jìn)店里,何觀如被擠得差點撞到柜臺。她剛站穩(wěn),就聽見胡老道在旁邊倒吸一口涼氣:“乖乖,這柜臺里的鉆石,夠買多少個智能手機啊!”
劉老板抹了把汗,從公文包里掏出一沓合同:“各位大師,之前說的一千塊是定金,現(xiàn)在我加到一萬!誰能抓住那鬼,當(dāng)場結(jié)現(xiàn)錢!”
“一萬?!”胡老道眼睛瞪得比他懷里的羅盤還圓,偷偷拽何觀如的袖子,“乖徒你聽見沒?一萬塊!能買最新款帶八個攝像頭的手機,還能給你囤一冰箱螺螄粉!”
何觀如用手肘狠狠懟了他一下,疼得胡老道齜牙咧嘴。她轉(zhuǎn)向劉老板:“劉老板,那鬼什么時候出現(xiàn)?有什么特征?”
“特征?”劉老板苦著臉,“就一個小屁孩,穿個紅肚兜,跑得比兔子還快!上次我親眼看見他在柜臺頂上拋鉆石玩,一轉(zhuǎn)身就沒影了!”
老賴鬼在旁邊飄著,突然湊到何觀如耳邊:“就是我說的那個偷東西的小鬼,上次我還看見他偷隔壁奶茶店的珍珠吃。”
何觀如還沒來得及細(xì)問,就聽“哐當(dāng)”一聲,店里的玻璃門突然自己關(guān)上了。緊接著,所有柜臺的燈“唰”地滅了,黑暗中傳來一陣又尖又細(xì)的笑聲。
“來了來了!”有人喊了一聲,緊接著就是各種法器碰撞的聲音。何觀如聽見胡老道在旁邊摸索:“我的手機呢?手電筒功能呢?哎怎么開不了機了?”
燈再亮起來時,全場人都傻了眼。只見柜臺頂上蹲坐著個穿紅肚兜的小鬼,也就七八歲的模樣,手里正拋著顆鴿子蛋大的鉆石,看見胡老道,還沖他做了個鬼臉,把鉆石往他臉上一扔。
“哎喲!”胡老道被砸得捂著額頭跳起來,“小兔崽子敢偷襲!看我抓到你怎么揍你的!”
周圍的同行們也沒好到哪去。那個扛吸塵器的壯漢,剛把機器插上電,就見小鬼手一揮,吸塵器突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對著旁邊人的袈裟吸了起來,瞬間把他的衣服吸成了露臍裝。
穿袈裟的和尚想扔佛珠,結(jié)果手串沒拿穩(wěn),砸在玻璃柜上,碎了一地。還有個拿桃木劍的,非要耍個帥,結(jié)果劍頭卡在自動門里,門一開一合,把桃木劍夾得粉碎。
“這......這小鬼有點東西啊。”胡老道摸著被砸疼的額頭,突然嚴(yán)肅起來,“看這身手,怕是練過!”
何觀如翻了個白眼:“你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
正說著,就見那小鬼突然從柜臺頂上跳下來,在店里飄來飄去。凡是被他飄過的人,都像被抽了魂似的,腿一軟就倒在地上,臉色慘白,嘴里還嘟囔著:“好冷......好餓......”
“不好!他在吸精氣!”有人喊了一聲,店里頓時亂成一鍋粥。
何觀如眼看著倒下的人越來越多,忍不住拽胡老道的胳膊:“師父,快想想辦法啊!再這樣下去,咱們別說拿錢了,能不能走出這店門都不一定!”
胡老道卻異常淡定,他在懷里掏了半天,結(jié)果啥也沒掏出來。
對上何觀如差異的目光,他自若的搖頭晃腦道“斬鬼的法器……”
“為師忘帶了。”
何觀如:?
合著你這帶這么多東西,最關(guān)鍵的忘帶了啊!!
老賴鬼被剛才的混亂嚇得躲在柜臺底下,這時突然飄出來:“我剛才看清了!他手腕上戴著個銀鐲子,上面纏著黑絲線,像是被人下過咒!”
“戴鐲子?”胡老道眼睛一亮,“那是有主的鬼!這單更值了!抓住他主人,能多要五千!”
“師父!”何觀如終于忍不住爆發(fā)了,“咱現(xiàn)在存活都是問題,你快點想辦法啊!”
她話音剛落,就見那小鬼突然轉(zhuǎn)過頭,直勾勾地盯著她。
那雙眼睛黑沉沉的,沒有一點白眼球,看得人頭皮發(fā)麻。小鬼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尖尖的牙,突然朝著何觀如猛沖過來!
“乖徒小心!”胡老道大喊一聲,想把手里的羅盤扔過去,結(jié)果羅盤脫手而出,砸在了旁邊的展柜上,屏幕徹底黑了。
何觀如只覺得后頸汗毛“唰”地豎了起來,一股帶著冰碴子的冷風(fēng)直撲面門,像是臘月里被人兜頭澆了桶冰水。
她甚至能聞到風(fēng)里裹著的鐵銹味,混著點若有若無的甜腥氣。
不好!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周圍的驚呼、法器碰撞聲、胡老道那破鑼嗓子的喊叫,全都被按了慢放鍵,嗡嗡地糊在耳朵里。
她只能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咚咚咚”撞得胸腔發(fā)疼,每一聲都像是在倒計時。
就在那股寒意離鼻尖只剩寸許的瞬間——
“噗嘰”一聲。
她的掌心撞上了個東西。
不是預(yù)想中虛無的空氣,也不是骨頭撞骨頭的硬邦邦,而是一種......冰涼滑膩的觸感,像剛從保鮮層撈出來的嫩豆腐,表面蒙著層濕冷的黏液,指尖按下去時,還微微發(fā)顫,帶著種活物特有的彈性。
那東西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觸碰驚到了,猛地一縮。
何觀如的胳膊僵在半空,閉著的眼皮劇烈地顫抖。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掌心里的冰涼順著毛孔往里鉆,那滑膩感像附骨之疽似的粘在皮膚上,甚至能摸到對方皮膚下細(xì)微的搏動......
其實不是脈搏,是某種黏糊糊的東西在蠕動。
“這是......什么?”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她突然意識到一個更驚人的事:她摸到了。
她摸到那個飄在半空的小鬼了!
冷汗“唰”地從額角滲出來,順著太陽穴往下淌,滑過下頜線,涼得她打了個激靈。她僵在原地,閉著眼不敢動,連呼吸都忘了,只覺得掌心里的冰涼越來越重,像是握著塊正在融化的冰,又像是握著條剛從水里撈出來的蛇。
周圍的聲音突然炸開:胡老道的驚叫、旁人的抽氣、還有那小鬼被觸碰后發(fā)出的、像指甲刮過玻璃的尖銳嘶鳴,全都在耳邊炸開。
可何觀如什么都聽不進(jìn)去了,她的全部感官都被掌心那片詭異的冰涼攫住,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在瘋狂打轉(zhuǎn):
完了,這東西......要纏上我了。
就在這時,那小鬼突然惡狠狠地瞪著她,嘴里發(fā)出一陣奇怪的嘟囔聲。何觀如只覺得手心一陣刺痛,像是被什么東西咬了一口,緊接著,她看見小鬼手腕上的銀鐲子突然冒出黑煙,那黑煙像條小蛇似的,朝著她的胳膊纏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