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景明和彭援朝說話的時候,武陽也提著鐵鍬靠過來:“跟在后邊的矮子,就是早上鬼鬼祟祟躲在林子里的那個。”
那人確實很矮,估計還不到一米五,看上去短粗短粗的,很墩實。
看到周景明他們三人湊在一起說話,徐有良看了看被金旺攔著的兩人,知道有事兒,丟下水桶靠過來。
在沙坑里挖掘泥沙的幾人也意識到不對勁,準備爬出來。
彭援朝瞟了他們一眼:“別瞎湊熱鬧,該干嘛干嘛,你們越是緊張,看在別人眼里,越會覺得咱們這地兒是寶地,還更是上心!”
聽他這么一說,眾人稍作猶豫后,又紛紛撿拾起工具,繼續干活。
負責做飯的豫州人從地窩子里鉆出來,隔著幾十米,也聽不清他跟那兩人說了些什么。
畢竟是個新手,周景明擔心他應付不了,或是將小半島的情況說漏了嘴,趕忙叫上彭援朝和武陽,朝地窩子走了過去。
金旺多少有些狗仗人勢,狂吠中,回頭看到周景明過來,叫得更加張狂,朝著那兩人又逼近不少。
矮子見金旺逼近,趕忙擋在和他同來的中年前面,并從地上撿了塊石頭提防著。
殊不知,見到矮子拿了石頭,金旺先是被驚得往后跑開,跟著躥向一旁,從側面撲近,壓低一雙前腿,沖著兩人叫得越發兇猛,大有一種隨時上去撕咬的架勢。
盡管只是半大的狗崽,但作為天山牧獒,個頭已經不比一般常見的土狗小,本就是長上一年就性成熟的品類,給人的感覺,和成狗無異。
“別打狗……金旺,回來!”
周景明先是招呼一聲,又沖著金旺招手,把金旺給叫了回來,等著金旺跑到跟前,他伸手撓了撓金旺的脖子,這才看向兩人:“兩位爺們,到我們地窩子這里來,是有什么事兒?”
“別誤會……咱們兩個隊伍隔得最近,也算是鄰居,剛來的時候,就想登門拜訪了,又怕唐突。
今天在河灘上聽到林子有動靜,看到倒了棵樺樹,又看到你們扛著個野物回地窩子,可被我找到理由了……我這人嘴饞,想過來從你們這里買點野味嘗嘗!”
為首的中年長得人高馬大,聲音有些沙啞:“我姓唐,是下邊那隊伍的把頭,你們可以叫我老唐。”
他看上去很隨和。
但來淘金的人,肯定不是明面上那么簡單,何況是能拉起二十多號人前來淘金的把頭。
彭援朝偏頭看了看周景明他們撿河貍的林子,又把目光落到兩人身上:“那里有山坡擋著,坡上又有林子,在那你們那片河灘上,應該看不到吧?”
頓了一下,他又看向唐姓中年旁邊的矮子:“這位爺們,怎么稱呼?”
“我姓張,他們都管我叫矮子,你們也可以這么叫,個子矮是事實,只是個稱呼而已!”
矮子對自己的身高倒是沒有絲毫芥蒂。
彭援朝微微掂量一下:“可不敢這么叫……看你年紀應該比我小一些,叫一聲張老弟,應該不為過。”
矮子一臉無所謂:“都可以!”
彭援朝用審視的目光看著他:“張老弟起得很早啊,大早上就到我們地窩子后邊的林子里轉悠,看到我們的人撿了野味的,是你吧!”
這是明擺著告訴他,他的鬼祟,已經被發現了。
早上才到林子里窺探,還不到中午就領著人來了,哪怕來的只是兩個人,也始終讓彭援朝覺得,這其中藏著貓膩。
十有**是以買肉為名,來進一步打探底細的。
不只是彭援朝這么想,周景明也是這么認為。
如果只是簡單窺探,回去后彼此相安無事,周景明和彭援朝只會是心里提防著,當作沒那回事兒。
可這么急著上門……
在這淘金河谷里邊,把人心想得更復雜些,沒壞處。
彭援朝直接挑明矮子的行跡被發現,也沒壞處,至少能告訴兩人,自己這一幫人,也不是吃素的。
被他這么這么一說,老唐和張矮子頓時變得有些不自然。
老唐訕笑了一聲,連忙解釋:“誤會,真是誤會……唉,幾位爺們,我知道事情做得不對,但真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屬實是有難言的苦衷啊!”
苦衷?
這樣的話,豈是能隨便相信的。
到了淘金河谷的人,隨便問一個,都能說出一大堆苦衷來。
卻聽唐姓中年接著說:“我實話說了吧,我不僅讓矮子看了你們這里,還看了另外幾個淘金點,主要是想比對下,然后從其中一個看著靠譜點的隊伍里請個把頭幫忙看看風水。”
彭援朝皺了皺眉頭:“領著那么些人進山,不會看風水,說不過去吧?”
他還是不相信他們的話。
老唐苦著臉,唉聲嘆氣:“我實在是被人給騙了。
年前認識一個淘金客,說是阿勒泰這邊淘金火熱,只要有墊本,有人手,到了這里肯定能發財。
他說他就是個找金苗的好手。
我之前也聽說了一些淘金的事情,正好,手頭的聯營工廠被人給舉報,說我投機倒把,我把好不容易賺到的那點錢,全都花出去了,打通要害關節,才免了牢獄之災。
一下子,又變得一窮二白了。
我正沒頭路,聽那淘金客這么一說,腦袋一熱,就找了人手,大老遠從吳越那邊過來。
到了阿勒坦,跟那賊頭碰面,他說他以為我們不來了,已經找好隊伍,跟人簽了協議,要他退出來,得補償人家一千塊錢。
這人生地不熟的,我一時間也沒有好的選擇,就答應了他。
他還跟我說,跟著他進山,找到金脈,那點錢,十天半月就能賺回來更多。
結果,我把錢給了他,等到了鐵買克,需要帶進山的東西都準備得差不多了,那狗日的借口說去買煙,就再沒有出現過。
我這隊伍里的人,只有三個在淘金河谷混過,都半生不熟的,只會搖金斗子,會出力氣,但都不懂怎么找金苗,其余的都是新手,更是指望不上。
在鐵買克折騰了幾天,我也嘗試著接觸了幾個淘金客,想尋一個會看風水找金苗的,可都感覺不靠譜。
矮子在這邊淘過一年金子,他說可以先進山,到了淘金河谷,再找人幫忙,有不少人就這么干,最起碼,從淘著金子的隊伍里找的人不會跑。
我覺得也有道理。
就讓矮子領頭,來了這邊的淘金河谷,主河道上的人太多了,一路看上來,見有隊伍岔到這條河溝里,我也就跟著進來了。
本來一到河谷就打算找人看風水,但路過那個河灘,看樣子是被人淘過的,被人淘過就肯定有金子,我就讓矮子驗沙,沒想到,第一斗就看到了點金沫兒,一商量,決定在那兒扎營了,準備先碰碰運氣。
只是我這運氣不好。
你們上來應該也看過那地方,以前是被人淘采過的,別看著柴油機響個不停,這兩天干下來,力氣出了不少,淘到的金子,還不夠那點油錢。
這么搞下去不是事,我就讓矮子早上抽空出來看看,他回去跟我說,感覺你們這個隊伍要靠譜些,我就找個由頭過來了。”
類似的事情,周景明和彭援朝都聽說過。
金子,這自古跟金錢掛鉤的東西,總是很容易催生人的**和野心,不論貧窮還是富有。
有過這等沖動之舉的人不少,被坑被騙的也不在少數。
但周景明和彭援朝也不會全信,哪怕沒有張矮子的鬼祟之舉,初來乍到,就能置辦抽水機之類的東西,足以說明老唐野心不小。
人心隔肚皮,輕易相信人的,總是最容易被坑的。
現在,既然唐姓中年話里有緩和、坦誠的意思,他也不打算呶呶不休:“下次這種事情,還是光明正大的好,不然,容易引起誤會。”
老唐連連點頭:“說的是,說的是……以后絕對不這樣了。那……能不能請你們幫個忙?”
“找金苗這事兒,我答應了!”
不待彭援朝多說什么,周景明先點頭將事情答應下來。